见老者要帮忙斟茶,严可求赶忙上前接过茶罐。
坐下后,轻啜一口热茶,他这才问道:“听闻岳丈前段时日身体抱恙,怎不在丹徒静养,舟车劳顿来广陵?”
老者正是崔瞿。
崔瞿育有三子两女,小女儿早年间许配给了严可求。
严可求是关中同州人,祖上也曾在朝为官,属于标准的官宦世家,黄巢起义,一路打到关中,严父举家逃难到润州。
作为润州当地豪族,严父自然携子登门拜访。
彼时的严可求,不过十七八岁,尚未及冠,一番交谈考校后,一眼被崔瞿相中。
能成为徐温门客,以及后来一步步成为扬州司马,他自己的能力固然重要,可背后也有崔家出力。
所以,哪怕崔瞿幼女早在十年前就病逝了,可双方关系却并未变淡。
只见他叹息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严可求自然听出他话中之意,沉声道:“就在今日,节度判官周隐被杀。
崔瞿沉默片刻,语气笃定道:“自断双臂,自取灭亡。两年之内,江南必将易主。”
他这般年岁,经历的事儿,见过的人,太多太多了。
丰富的人生阅历,让他得出这样的判断。
严可求附和道:“小婿这也这般认为。”
崔瞿若有所指地说道:“文安也该早做打算。”
闻言,严可求神色一凛,下意识的看了眼房门方向,见书房大门紧闭,他这才低声问道:“岳丈此行,是为何人游说?”
“哈哈。”
崔瞿抚须轻笑,答道:“老夫谁都不为,只为我崔家!”
“哦?”
严可求先是一愣,旋即面露恍然。
再度抿了口茶,感受着口中灼热的茶水,以及复杂的味道不断回荡,他缓缓问道:“崔家这是又打算入棋局了?”
崔瞿苦笑一声:“乱世洪流,我崔家早己在棋盘之中,又岂能置身事外。左右皆是一死,不若搏一把,搏出一条出路来。”
严可求又问:“却不知崔家看好的是哪一位豪杰?”
从方才开始,他口称的一首是崔家,而非岳丈。
严可求虽是他女婿,崔家对他也亦多有助力,可事关重大,哪能一味盲从。
他也要为自己,为严家考虑。
“歙州刘靖!”
崔瞿口中吐出西个字。
严可求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难怪能夺下歙州,原来有崔家倾力相助。”
崔家这些年虽没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倾力相助一人,夺下一州之地不成问题。
崔瞿摇摇头,正色道:“错了,是先夺下歙州,我崔家才决定倾力相助。”
此话一出,严可求原本波澜不惊的脸色不由一变。
看似结果一样,可顺序调转一下,意义就完全不同,可谓天差地别。
刘靖的身世与经历,在其夺取歙州之后,就己经被杨渥命人查了个底朝天。
山东人士,去岁秋时逃难至润州。
在崔家做过一阵马夫,出府后又得王茂章长子看中,两人合股做买卖,在今岁三月,王茂章南下之际,釜底抽薪,率领千余人夺取歙州。
这段经历,本就足以称得上传奇,可如今崔瞿却告诉他,在此之前,崔家并没有对其下注,倾入甚么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