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套的存在,在宋蒙眼中,反而成了一种欲盖弥彰的提醒。
“说起来,”宋蒙的声音不高不低,轻易吸引了同桌其他人的注意,“刚才在楼下看到杳杳,真是却似经年。我记得高中那会儿,杳杳可是我们年级出了名的才女,尤其画画,天赋真是好。”
桌上响起几声附和的干笑和“是啊是啊”的应和。
时杳杳微微颔首,没接话,只是戴着薄纱手套的右手下意识地往回收了收。
宋蒙继续用那种熟稔的语气,显得格外“关心”:“对了杳杳,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是不是在桐城出版社做插画师呢?”
整个主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时杳杳身上。
插画师?
郑屿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缓缓抬眼看向宋蒙,他太清楚宋蒙想干什么了。
张梦佳在桌下猛地握紧了拳头,正准备起身和她“大干一架”,接过却被时杳杳不动声色的按住了。
时杳杳抬起眼,隔着杯沿氤氲的水汽,平静地迎向宋蒙那看似关切的目光。
而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放下筷子,将右手轻轻放在桌面上,坦然接受着所有的目光,声音清浅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是,在桐城,画点小插图。”
“哎呀,太谦虚了!”宋蒙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夸张的赞叹,“能做插画师多好啊!自由又有创意!”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内行”好奇的表情,“不过,杳杳,我听说现在插画竞争可激烈了,尤其是那种商业项目,对效率和精细度要求特别高,甲方爸爸动不动就改稿几十遍”
她说着,目光极其“自然”地滑向时杳杳的右手,“你这速度啊、细节处理什么的不好兼顾吧,毕竟,画插画可是个‘手艺活儿’,对吧?”
“手艺活儿”四个字,被她咬得又轻又重。
桌上死寂一片。
有同学尴尬地低头喝水,有人眼神闪烁不敢再看时杳杳。
郑屿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握着酒杯的手背青筋暴起,显然已到了爆发的边缘。
时杳杳感到手套下的掌心一片冰凉。宋蒙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倒刺,刮蹭着她心底最深的痛处。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包厢里浑浊的空气,却奇异地让她更加冷静。
“宋蒙,”时杳杳直呼其名,“我就是一个小插画师,画到精细的地方是要多花几倍心思,你关心的这些问题,我每天都在解决用我自己方式。”
“就不劳你费心了,你需要的话我还可以给你画一张肖像,让你好好看看自己。”
时杳杳的声音依旧清浅,甚至带着一丝近乎天真的提议口吻,却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宋蒙精心维持的假面。
“你!”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害的时杳杳,竟敢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如此“艺术”的方式撕她的脸!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了凝滞的空气。
整个主桌的空气仿佛被彻底抽干了。
所有假装低头、假装喝水的动作都僵住,每一道目光都凝固在宋蒙那张因羞愤而扭曲的脸上,又惊疑不定地转向依旧平静端坐的时杳杳。
“宋蒙!”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吼骤然炸响。
郑屿猛地站起身。他那张英俊却冷硬如岩石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骇人的阴霾。他死死盯着宋蒙,那目光不再有丝毫掩饰,是赤裸裸的厌恶。
“你闹够了没有?!还嫌不够丢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