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识茂盯着他,打量着那双黑色的眉眼:“你见过那女孩了?相处得可还算融洽?”
“她很有趣。”
京诚想起徐金津,不自觉弯了下唇角。
“哦?还有能令你觉得有趣的人,那真难得。”
京时茂忽然开怀大笑起来。
“吴家是最早一批做起来实业的,与几家央行至今都关系甚笃。既然你打定了主意要接手ZXor中国的业务,今后难免要碰头。那家的小女儿今年刚来英国留学,你要是得了空就带她四处逛逛。”
京诚唇角的笑意淡下去。
这不是Edmond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即使Edmond不可能不知道,他不会去见任何一个女孩。
除了徐金津。
她是一个意外,或者说,是一个Edmond的试探。
他们虽然是血缘上的父子,彼此却并无感情,所以Edmond偶尔也需要这个独子表表忠心。
比如,看他能将那个陪小女孩过家家的游戏,坚持到几时。
游戏是Edmond开启的,现在却要逼他来亲口喊继续。
“ZXor中国的业务目前进展得很顺利。”京诚说。
京时茂低头用手套擦拭着沾上了泥巴与草屑的高尔夫球:“你是指,你的那些慈善事业?Amos,并不是我这样说的,会议上你也听到了,董事会的那些老贵族们是如何激烈反对的。”
“如果信托真是慈善,那他们每一个人都在靠救济金生活。”京诚平静回答道。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Amos,除了你,没人会将它们混为一谈。”
狂乱的黑云在继续入侵着落日的天空,京诚并不想将这场无意义的对话无休止地继续下去,于是在沉默过后,主动换了个话题。
“整理徐老先生的遗物时,在他的书房里找到了几组Oyster钓竿,上面刻有您的名字。”他顿了顿:“是算作徐老先生的遗产一并交由徐小姐继承,还是您收回去?”
京时茂整理着被乱风吹散的衬衫领口:“送给别人的礼物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哦,我差点忘记了。”
他轻轻拍了拍京诚的肩膀:“多照顾照顾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吧,要是你愿意。”
京诚站在原地,这一次,没有避开父亲的触碰:“Sheissuffering。”
错身而过时,京时茂凝重严肃地低声对他说:“权力并不是我赋予你的,Amos,你与生俱来,只要你开启它。”
急促、冰冷的海水又再一次占据了他的身体。
京诚长到八岁时,才知道自己还有个生理学意义上的父亲。
Edmond那时刚刚出狱,在京家那一边的家族斗争中狼狈落败,为了保全股权,被他自己的亲生父亲,亲手送进了监狱。
第一次从丹麦去到Edmond在瑞士的家时,京诚一个人在空旷的客厅里坐了五个小时,京时茂才终于海钓归来,没有换衣服便张开手臂将他牢牢拥抱束缚在怀中。
那种扑面而来,潮湿的、浓重的海腥气,直到现在,仍包裹着他。
而那时的他,紧紧蹙眉强忍住胸口翻涌上来不适的反胃,心中却只牵挂着他独自一个人在家的妈妈。
Sheissuffer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