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辅头也没抬,没好气地将沾了污泥的材料丢进一旁的废料篓,声音带着疲惫和被打断的烦躁:
“陈大妞?”
他随口敷衍,只想尽快打发了这小子,好专心收拾残局。
陈大妞真名陈思涵,是姜哗单相思许久却总被嫌弃的对象。
“不是,不是!”
姜哗连忙摆手,动作幅度大得差点带倒旁边架子上的风干蜥蜴标本,脸上瞬间掠过一丝被戳中痛处的窘迫:
“姐夫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点不快连同刚才的激动一起压下去,转而用一种近乎宣告重大秘密的、刻意压低却又难掩兴奋的语气说道:
“姐夫,我今天遇到了廖平湘!”
“廖平湘?”
杨辅的手指终于停在那滩冒着寒气的冰魄草汁液上方,他抬起沾着药渍和尘灰的脸,眉头紧锁,眼中是货真价实的困惑。
他努力在记忆里搜寻这个名字:
“那是什么人?城里的药材商贩?佣兵团的头领?”
能让姜哗如此兴奋的人物,他竟毫无印象?这不合常理。他看着姜哗那副“你居然不知道”的夸张表情,心里更是莫名其妙:
“你怎么说得这么兴奋?像个发现金矿的耗子。”
姜哗见杨辅一脸茫然,急切地凑近两步,几乎要踩到地上的药泥,他跺着脚,试图用最简洁有力的语言点明对方的身份:
“廖平湘!悬空岛贸易司议长!悬空岛的议长啊,姐夫!”
他强调着“悬空岛”三个字,仿佛这三个字本身就代表着无上的权威和财富。
“哦?!”
杨辅的瞳孔猛地一缩,这次是真真正正的惊讶了。
悬空岛贸易司!那是掌控着悬空岛所有的航线、跺跺脚就能让悬空岛经济震动的庞然大物。
议长?这种云端之上的人物,怎么会和一个在集市上摆摊、等级不过“初级枪手”(这称呼本身就透着底层挣扎的气息)的小舅子扯上关系?
他站起身,也顾不得心疼地上的材料了,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姜哗,生怕这小子又闯了什么自己收拾不了的大祸。
“那是个大人物,怎么了?”
杨辅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不肯你在市场卖东西吗?你是不是冲撞人家了?”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各种麻烦的场景,甚至想到了悬空岛执法队的恐怖传闻,这个小舅子脾气一向不太好。
“不是,不是!”
姜哗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生怕杨辅误会,赶紧抛出关键:
“是好事!姐夫,是天大的机遇!我发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他激动地搓着手,眼睛里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光璀璨的未来。
杨辅看着眼前兴奋得忘乎所以的姜哗,再看看自己狼藉一片、心血付诸东流的炼药台,一种巨大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他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焦糊与寒气的空气,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弯腰,慢吞吞地拾起一个倾倒的琉璃盏,里面残余的、泛着诡异紫色荧光的汁液正缓缓滴落——那是混合了魔虫卵萃取物的失败药剂样品。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奈和近乎悲悯的清醒,一字一句说道:
“人家一个堂堂悬空岛贸易司的议长,云端上的人物。就你?一个小小的初级枪手……人家怕是从头到尾,连正眼都没瞧你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