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随着她跟小厮进了慈来洲又被引进二楼雅间时,烟消云散。
来人正是锦绣记的少东家谢临棠。
室内地龙烧的正旺,春意融融。沈荠一进来不由得打了寒颤,有侍女近身替她接过药包,又退了下去。
那套上好檀木桌旁端坐着一位星郎色锦袍的公子,正敛袖细细品着碧螺春,桌旁放着上好茶具与各色茶点。
此人生得一副风流相貌,偏好文雅。常在春日当街纵马驰骋,若是相中哪家女子就抛出一枝桃花,常惹得姑娘们春心动。
大启强盛,各番地属国皆归顺,也常有胡人来汴京做生意,因此这民风就略开放些。但这谢临棠偏偏自花中过,片叶不沾身,也不见真的娶了谁。
这把谢老爷子气的半死,这功名没有也罢,这祖传的家业也是不上心,若是真为他谢家开枝散叶,也算有功一件,倒偏偏这不务正业,还得了个浪荡公子的名声!
曾有传言说这谢老爷子把他吊在树上打的是六亲不认,可谢临棠还偏偏捂住脸,“爹,爹!别打脸!”又是挨了顿竹板。
沈荠曾与他在街上有过一面之缘,就再无交集,今日又怎大张旗鼓设宴请她?
她走上前,福了福身,“谢公子。”
谢临棠暼了她一眼,放下茶盏,有侍女引她在桌子的另一侧入座。
“沈姑娘近日来可好?”
沈荠猜不透他的心思,此人看上去并不像传闻所说的那样好相与,也只得谨慎答话。
“托公子的福,如今这日子好过些了,也能在汴京混个脸熟。”
谢临棠听言不由得笑了,拿着折扇“唰”的一下展开,上面是一副淡淡山水图,倒是极称他。
这沈荠比他想象中要有趣许多,瞧着彬彬有礼,也不是传闻所说行为粗鄙的市侩财迷。
“姑娘这几日可遇到什么难处?”
沈荠听这话就猜到这白胚布涨价就是他在背后操作,只是想不通他意在何处,是为了搞垮连云坊吗?还是有何企图?
但面上不显,“谢公子是锦绣记少东家,我们这些籍籍无名之人还得仰仗您过活,有什么能瞒过您火眼金睛?”
谢临棠左手执扇,轻轻叩着右手手心,颇有意味的看着沈荠。
“是啊,沈姑娘冰雪聪明,能看出其中曲折来,这汴京从来都不是一家独大,不论是我锦绣记,还是你的连云坊。”
这番话明白直了,她沈荠再装听不懂就不合适了。亏得这谢少东家还特意设宴,敢情是因她扰乱了锦绣记的生意。
“公子言重,沈荠知晓锦绣记名下也有成衣铺生意,故而不敢谈垄断,只得另辟蹊径做了蓝染生意,并不妨碍公子日进斗金,步步高升。”
谢临棠倏忽一笑,比这杳杳茶香更能让人如沐春风,但沈荠却察觉出一丝奇诡来,不敢轻言论断。
“沈姑娘果然能言善辩,我可没说你抢了锦绣记生意。”
那双眼仿佛能将沈荠看穿,她忍下心中不适,垂下眼眸不与他对视。
抢不抢的,她还偏偏就抢了锦绣记的生意!
她还非得让全汴京的人都知道连云坊,偏偏让叶亭贞午夜梦回看到无辜之人在追魂索命!
“沈荠凭手艺吃饭,不会旁门左道,公道自在人心。”
谢临棠合了折扇,用筷子夹了块芙蓉糕,“说到此处,正巧有些饿了,沈姑娘要不要用点?”
沈荠没想到此人竟如此跳脱,方才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消散了些,经他一言,也感这腹中饥肠辘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