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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了上来,侍卫们立即拔剑出鞘,围成一圈挡在二人身前,持剑将流民逼退。
林间倏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惊飞无数雀鸟,沈偃眸光微动,将裴知绥往自己身后拉了一下。
一行持剑着甲的官兵在众人面前勒马停驻,为首那人翻身下马,恭敬地朝沈偃行礼,“羽林卫办事不力,让流民惊扰了殿下车驾,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
此话一出,裴知绥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道声音她前世曾听过无数遍,日日夜夜,从少女情愫到深宅怨愤,辗转反侧,日日不得安睡。
前些日子里,皇帝为免她心烦,差人给谢云湛安排了不少宫外的事务,因此没碰上面。
羽林卫只听皇帝调遣,方才时间短暂,沈偃来不及往京中送信,谢云湛来这又是为何?
她转眸望向宋依斐,正好对上她考究的目光,顿时心领神会。
沈偃略一颔首,嗓音中带着些许冷意:“既是奉皇命前来,便将流民好生安顿下来,调查清楚汾州之事,统计流民数量,如实上报,不可欺瞒。”
谢云湛施礼应是,视线飘向他身后的裴知绥,眸光微沉,没再说什么。
临去前,裴知绥取下鬓间珠钗,卸下颈间腕上的首饰,又取出马车上的珠宝匣子,让流民们哄抢夺去。
她眉眼间萦绕着淡淡的悲悯,嗓音很浅:“这些虽是身外物,但能救几条人命,也是好的。”
谢云湛皱眉道:“郡主此举是否有些不妥?”
流民已纷纷将身子探入裴知绥带来的珠宝匣子内,哄抢争夺着,有人抢到了凤衔珠金钗,另一人便将钗上的宝珠抠下来,流苏则缠在旁人的指间,三人争夺着,谁也不打算松手……
若她没记错,那支金钗是某一年生辰时太后送的生辰礼。
有人道:“这算什么?人家手指缝漏出来的东西,也够我们吃一辈子了!这些东西摆着也是摆着,为什么不能给我们用?这对我们可是救命钱啊!”
有人附和道:“就是啊,那些个狗官嘴上嚷嚷着众生平等,最后不还是我们饿死他们吃肉?凭什么就不能给我们啦,能用来救人不好吗?”
沈偃在那一刹那回首,看见她笑了笑,笑得有几分手足无措,仍强作镇静道:“走吧,我们还要赶路。”
她忽然觉得,在这里多待一秒都是煎熬,转身上了马车。
谢云湛目送马车远去,脚边忽然滚落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他弯身拾起,指尖捻着珠子来回滚动,垂眸打量着。
“那、那个是我先捡到的……还给、我。”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站在他面前,哆哆嗦嗦道。
“哦?”
谢云湛忽然毫无征兆地歪头冷笑,指尖猛地用力,珠子顷刻间化为齑粉!
中年男子忽然癫狂起来,满是污垢的指甲不停地抠着脖子,挠出一道道血痕,嘴里咿咿呀呀地发出虚渺的尖叫:“老婆、女儿、阿、阿娘的命……碎、碎、碎了……你还我、你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