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中,德国舰队旗舰“吕佐夫”希佩尔海军中将紧抿着薄唇,眼神锐利如刀,正对着通讯官下达命令。
光幕文字显示:“希佩尔发现通讯故障,并重新判读了‘埃尔平’号的报告,继而率队向该舰靠拢。”
一个微小的、修正性的转向动作,在光幕的北海海图上清晰地标出。
杰里科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希佩尔这个老对手的敏锐和果断,隔着时空依旧让他感到一股压力。
光幕时间跳到【14:55】,属于杰里科的命令也随之出现:“命令战列舰本队提速到18节。”
杰里科身后的副官清晰地看到,上将负在背后的双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提速他未来的自己,在希佩尔修正航向的三分钟后,就做出了提速的决定。
这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基于对希佩尔动向的判断!
杰里科能清晰地感受到未来那个自己胸腔里搏动的心脏——谨慎,如同背负着整个帝国命运的重担,每一步决策都在钢铁与火焰的刀尖上行走。
提速18节,是集结力量,更是向未知的决战深渊投下的沉重砝码。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舰桥内一张张年轻或不再年轻的脸庞。
那些军官和水兵同样仰望着光幕,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敬畏、迷茫,以及一种被无形力量推向历史洪流的宿命感。
杰里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磐石般的重量,穿透了光幕画面中海浪的模拟咆哮:
“先生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未来的战场。情报如同破碎的镜子,命令容不得半分犹豫,而对手永远比你预想的更狡猾、更致命。”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光幕,“准备迎接风暴吧。我们所有人。”
---
光幕时间无情地推进:【15:32】。
浩瀚的北海模拟图景上,两支钢铁巨兽组成的箭头,终于刺破了海平面的迷雾,狠狠撞入彼此的视野!
左侧,贝蒂的骄傲——六艘庞大的英国战列巡洋舰,由“狮”号一马当先,“皇家公主”、“玛丽女王”、“虎”、“新西兰”、“不倦”紧随其后,修长的舰体划开深蓝的海水,炮塔森然转向。
右侧,希佩尔的五艘德国战列巡洋舰,“吕佐夫”号领衔,“德弗林格尔”、“塞德里茨”、“毛奇”坦恩”如磐石般列阵,粗短的炮管带着日耳曼的冷硬,稳稳指向来敌。
无声的静默瞬间笼罩了所有观看光幕的人。
没有炮火的轰鸣,没有爆炸的闪光,只有那冰冷的钢铁轮廓在模拟的光影中不断逼近、放大,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是巨兽的对峙,是帝国海权最赤裸裸的碰撞前奏。每一个炮口,都代表着毁灭的宣言。
--
伦敦,海军部大楼。
他的脸几乎要贴到墙壁上投影出的那小块光幕分屏上。
光幕画面正是那架挣扎在空中的简陋双翼水上飞机——厄嘉丁号弹射出去的侦察机!
它歪歪斜斜地飞行着,引擎部位模拟出故障的黑烟,机翼剧烈地抖动,最终不甘地调转了航向。
光幕文字冷酷地标注:【15:45由厄嘉丁号派出,罗宾逊少尉驾驶的侦察机由于机械故障不得不返航。】
“罗宾逊少尉是我”亚瑟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厉害。
他看着光幕中那架渺小、脆弱又无比关键的飞机,想象着未来自己坐在那冰冷的驾驶舱里,听着引擎发出绝望的嘶鸣,看着下方决定帝国命运的舰队决战拉开序幕,却只能徒劳地返航
那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错失良机的巨大懊悔,隔着时空狠狠攥住了他年轻的心脏。
他猛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制服口袋里露出的一角硬纸——那是他刚刚收到的、梦寐以求的海军学院正式录取通知书,通往传统海军荣耀的金色阶梯。
他盯着那张纸,眼神剧烈地挣扎着,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将通知书边缘捏得皱成一团。
光幕中,那架故障飞机的影子在他瞳孔深处燃烧。
刺啦——!
昂贵的纸张应声裂成两半,再被他狠狠揉成一团,像丢弃垃圾一样,重重砸进角落的废纸篓里!
“罗宾逊!你疯了吗?!”旁边的老绘图员失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