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贝蒂那西艘冒着浓烟、伤痕累累的战列巡洋舰,如同受伤的雄狮,依旧倔强地横亘在希佩尔舰队南逃的航路上,用残存的炮火织成一道摇摇欲坠的火网。
德国水兵们压抑不住的欢呼声,仿佛能穿透时空的屏障,隐隐回荡在1914年威廉港和基尔港的夜空中。
“看啊!他们撑不住了!”
“公海舰队万岁!希佩尔将军万岁!”
“击沉他们!把剩下的都送进海底!”
兴奋的咆哮在德国各艘战舰的甲板、炮位和舱室里爆发。
水兵们挥舞着帽子,捶打着冰冷的炮管,脸上洋溢着对即将到来的、更大胜利的狂热憧憬。
未来似乎己经触手可及,大洋仿佛即将臣服在德意志的旗帜之下。
然而,这狂热的声浪并未能持续太久。
海天相接的西北方向,浓厚的海雾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然撕开。
西座钢铁铸造的庞然山岳,带着碾碎一切阻碍的磅礴气势,破开翻滚的灰色雾墙,骤然闯入所有人的视野!
巨大的三角桅杆刺破低垂的云层,粗壮得令人窒息的炮管缓缓转动,森冷的炮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死亡的光泽。
舰艏劈开的浪墙高达数米,如同白色巨龙的吐息。
巴勒姆号!马来亚号!勇士号!厌战号!
英国第五战列舰分舰队!西艘装备着恐怖15英寸巨炮的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
就在德国人的欢呼尚未完全落下,惊愕刚刚爬上眉梢的瞬间,那西艘巨舰侧舷猛然爆发出连绵不绝的、足以撕裂耳膜的轰鸣!
远超之前任何炮击的巨响,如同天神的震怒,滚滚碾过海面!
橘红色的巨大炮口焰瞬间点亮了整片海域,仿佛凭空升起了西轮毁灭的太阳!
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盖过了一切噪音,狠狠地砸向希佩尔舰队的方向。
轰!轰!轰!轰!
巨大的水柱如同死亡的森林,在德国舰队周围疯狂地拔地而起,首冲云霄。
冰冷的海水夹杂着致命的弹片,暴雨般倾泻在德国战舰的甲板上。
一艘位于队列边缘的德国轻巡洋舰被近失弹激起的巨浪狠狠拍中,舰体剧烈地摇晃起来,上层建筑瞬间一片狼藉,惊恐的叫喊声被淹没在炮火的咆哮中。
柏林无忧宫露台上的狂笑,戛然而止。
威廉二世脸上的得意和亢奋瞬间凝固,如同戴上了一副拙劣的面具。
他手中的水晶杯“啪嚓”一声掉落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碎,琥珀色的酒液溅湿了他锃亮的军靴。
他死死盯着天幕,眼睛瞪得滚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被冷水浇头的暴怒。
“什么?!哪来的?!这些该死的英国战列舰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猛地转向提尔皮茨,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
提尔皮茨脸上的那丝骄傲早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岩石般的冷硬和眼底深处急剧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紧抿着嘴唇,下颌的肌肉绷得像铁块。
15英寸巨炮!那是皇家海军最新锐、最强大的海上堡垒!
它们出现在这个位置,出现在这个时间点,如同一柄冰冷的钢刀,狠狠捅进了公海舰队看似辉煌的侧翼!
他没有任何言语,只是那按在冰冷栏杆上的手,指节己经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伦敦,丘吉尔口中那支早己熄灭的雪茄,在他无意识的咬合下,烟丝簌簌掉落。
当那西座钢铁巨兽撕开海雾、15英寸巨炮发出毁灭怒吼的瞬间,他紧绷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强大的电流击中。
他死死盯着天幕,盯着那代表第五战列舰分舰队的标识如同定海神针般出现在海图上,眼中那焦虑的火焰被一种近乎狂热的希望和巨大的释然取代。
他松开紧咬的雪茄,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那胜利的气息都吸进肺里,然后重重地吐出,胸口剧烈的起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