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垩早早地来见粘罕,粘罕高睡未起,却也没人敢阻拦谢垩,任由谢垩随意出入中军大帐。谢垩颇为疑惑,一问之下,却是粘罕的吩咐:待人以诚。既然他粘罕认定了谢垩是朋友,是兄弟,那就不会对谢垩有任何怀疑或者防范,谢垩微叹,若大宋的君王有如此气度,又怎么会亡国呢?
谢垩坦然地坐在粘罕的寝帐中,对面正是酐声如雷的粘罕,此时谢垩若想对粘罕动手,简直就是举手之劳,就算拿住粘罕作为人质的话,谢垩要想救出什么人,想必不是件难事。但是谢垩绝对不是这样的人,粘罕以礼相待,犹胜兀术,在谢垩的眼中,把个人感情与民族大义分得很清楚。
谢垩随意地翻了翻桌案上堆得乱七八糟的文书,悠然地等着粘罕醒来。谢垩无意中发现,在文书堆里有一个已经被剖开的蜡丸,蜡丸的旁边有一张小纸条,无巧不巧地落款处&ldo;李贯&rdo;两个工整的小楷字跃入了谢垩的眼帘!谢垩顿时心头一阵狂跳!
&ldo;啊……是何人在我帐中?&rdo;粘罕醒来,微微侧身坐起。
谢垩强压着心头的震惊,忙起身道,&ldo;是我。狼主,您醒了?&rdo;谢垩此言一出,连自己都察觉到了自己的失常,这不废话吗?谢垩微凛,小心地观察着粘罕的反应。
粘罕哈哈大笑,&ldo;其实我早醒了,而且在你来之前就醒了。&rdo;
谢垩一惊,暗暗猜度着粘罕的意思,硬着头皮道,&ldo;狼主这是何意?&rdo;
粘罕的眼中射出厉芒,紧紧地盯着谢垩,犀利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直欲把谢垩的心看穿,看破。谢垩神色自若,目不转瞬。
半晌,粘罕长笑不止,笑得谢垩都觉得微有些冷汗。粘罕军戎一生,累积的威势自不比等闲,就连谢垩这样身怀绝世内力的人,面对这样的逼视,都感觉到有些不自然。粘罕突然说道,&ldo;四弟没有看错人,而我也没有看错人!国师曾派人来约束三军,凡我军中任何人不得与你为敌,因为你是&lso;紫银神魔&rso;的朋友,就连国师也自承惹不起&lso;紫银神魔&rso;。能与之为伍,你又怎么会是一介书生呢?你进帐来,不曾带有半分杀气,甚至连那念头都不曾动过,就凭这一点,你,谢垩,都会是我粘罕一辈子的好朋友!&rdo;
谢垩心里洞明,只要粘罕没有留意到自己看到了桌案上的机密,那就算是混过关去了,至于那李贯,谢垩显然不是因为一个惊鸿一瞥间的密函而妄加猜测,但是查明李贯的身份来历却已是迫在眉睫。谢垩对粘罕的诚意很受感动,乃道,&ldo;多谢狼主美意!谢垩亦然,除却民族国家,狼主以及四殿下都是谢垩的好朋友。&rdo;
粘罕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正色道,&ldo;你想要见赵佶、赵桓,可惜他们已经跟四弟去了燕京,不瞒你说,现在尚在路上。我猜你的来意也没这么简单,反正要想把他们活着带走,却是没有可能,四弟的手段,你也清楚。如果你现在追去,兴许能与他们见上一面。&rdo;
谢垩微微一笑,&ldo;多谢狼主指点,谢某这就告辞。&rdo;
粘罕竟不挽留。
谢垩突然回首道,&ldo;请狼主放心,谢垩此行就是想见见我皇,以尽昔日恩情。&rdo;
粘罕竟无语,亲自送走了谢垩,一直目送着谢垩挽着凝儿消失在飞扬的黄砂中。
第67卷第536节:第六卷新秩序第一章威信
靖康二年的冬天似乎特别漫长,都已经快到二月中旬,黄河以北的所有土地全然笼罩在一片异常寒冷之中,丝毫感觉不到春天即将来临的气息。昔日繁华的中原北地,已然为鞑子的铁蹄践踏得不成样子,到处是断壁残垣,到处弥漫着死亡与血腥。
相州城,是整个北方为数不多的,还存在着些须暖意的地方。
黄昏,军营的号角响起了低沉而雄壮的声音。三声号角,再复三声。
城上城下的所有士兵的脸上都泛起了惊讶,整个相州城立刻陷入一片凝重到几近诡异的氛围中,每个人迅速地收拾起自己的武器,以最快的速度集结成一列列队伍,依次会聚到城中心帅府门前的校场上。近二十万人马差不多就在一柱香的时间里集结完毕,队列分明,井然有序,没有出现任何骚乱,所有人都静静地注视着帅府的大门,谁都没有说过半句话,偶尔惊起一声高亢的马嘶。
渐渐地,康王赵构被众将簇拥着,从相府中慢慢出来:青骢马,白银铠,百花袍,腰间系了一柄龙泉宝剑,顾盼生威,只是那略显苍白的脸上难以掩饰其沉溺酒色的衰容。赵构已然对骑马这项原本自己最精妙的技术感到了生疏,紧夹马肚的双腿微微蜷缩,似乎有些力不从心。赵构的身边,一位蒙着脸的黑衣人不即不离,蒙面的蒙巾却不能完全遮盖其本来面目,丝丝银发不住地散逸出来,显然是位老者,就是这位老者,在军中已经树立了极其崇高的威望,他便是李贯。李贯的身后却是花荣、关胜、秦明、索超四将,全身贯束,各执兵刃,威风凛凛。
赵构打马上前,渐渐地绽现异样的神采。赵构毫不掩饰对眼前这支训练有素的铁血之师的欣赏和自豪,得意的目光扫过,突然神色一厉,几乎是咆哮着说道,&ldo;你们中有谁知道,这一次夺回相州,是为什么吗?谁能告诉孤,立刻官升三级,赏银百两,记大功一件!有谁知道?有谁知道?快说!快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