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里头凤姐笑道,“妹妹们来了么?”
迎春笑道,“只当嫂子歇了,刚预备回去呢。”一面和探春进里屋来,见凤姐果然正靠在软枕上歪着,见她俩进来,才坐起来笑道,“怎的大清早的就过来了,今儿无事不成?”
一面向外头道,“给两位姑娘看茶。”
探春便在炕沿上侧身坐了,道,“哪里是无事的。方才那边有人来说大嫂子偶感风寒不能过来理事,只是昨儿赖家的都挪了出去,那些管事的媳妇正等着重新分派,我和二姐姐有些拿不准主意,才过来和凤姐姐商议的。”
迎春也点点头,道,“赖家那几个媳妇子,在府里都是管着要紧事务的,这下子都挪出去了,倒要重新着人补上才是。原想着今儿大嫂子来了,我们三个一同议定些人选的,偏生她又病了。”
凤姐笑道,“果然病的不巧。昨儿你二哥哥已经和老爷议定了,如今赖大的位子就由林之孝先顶上。赖大家的那一摊子事,自然就叫林之孝家的顶上就是。她在这府里也有二十几年了,那些丫鬟婆子好不好的,只管问她就是。她忙不过来的,自然有旺儿家的帮着,如今府里也无甚大事,不过是预备年下这些东西罢了。”
说话间外头小红端了两盏茶进来,奉与探春和迎春。因着凤姐自有孕以后便不再吃茶,单给凤姐端了一盏调的淡淡的蜜水。
探春精细,见了小红便记起来她正是林之孝的闺女,遂笑道,“既然这样就不吃茶了,我和二姐姐早些回去寻了林嫂子和来嫂子商议去。”
凤姐笑道,“也好,等闲了再过来找我说话罢。小月还做了许多新鲜点心,等下打发人给你们送过去尝尝。小红和小琴送两位姑娘出去罢。”
小红笑着应了。片刻和小琴复又进来,笑道,“二奶奶,泽儿来了,说是给二奶奶送东西呢。”
凤姐笑道,“且教他进来。”小琴便出去带了进来。
泽儿只在里间门口躬身请安,一面递上一个包袱来。
小琴接过打开,笑着捧在凤姐跟前,道,”奶奶你瞧,是小孩子穿的百衲衣呢。”
凤姐拿起来瞧了瞧,果然是一件新做出来的五彩斑斓的百衲衣。虽说是用无数碎布头拼凑而成,却是针脚绵密,做的十分齐整,一见便知是用了许多心思才做出来的。
东西贵贱且不论,这份心意便是难得了。凤姐心里感叹,反复瞧了几回,才笑道,“这一看就是你姐姐的针线活计了,难为她这份心。”
泽儿笑道,“自从听说了奶奶的喜讯,我娘就带了我们姐弟两个在外头打听着那些儿女双全,日子过得又滋润的人家讨要布头,上个月总算凑够了数,姐姐便连夜赶制出来,命我送进来给奶奶瞧瞧,若是瞧着哪里不好,拿回去再改便是。”
凤姐笑道,“我瞧着好的很,没有一处不好。小孩子家穿这样的衣裳才是安稳的。那些金的玉的,倒压着孩子的精神。难为你们娘们在外头替我费心,回去替我谢谢你娘和你姐姐罢。”
泽儿忙躬身笑道,“小的全家都全靠着奶奶的恩典才有今日,便是为奶奶粉身碎骨也是应当的,何况只是些许小事。姐姐还做了些衣服鞋子,只是尚未做好,过几日我再给奶奶送过来。”
凤姐笑道,“如今也快过年了,外头也冷,你们且还在那庄子里住些日子罢。待来年在外头替你置个宅子,就带着你娘和你姐姐搬过去住,离我也近些。况且自家门自家户的,脱了奴籍,日后在外头也体面些。”
泽儿忙跪下磕头。凤姐道,“你且别忙着谢我。如今外头那些铺子越发多了,芸儿一个人也难照应的过来,我有心教你跟着他学上一年半载的,你可愿意么。”
泽儿道,“小的但凭奶奶吩咐便是。”
凤姐道,“我也知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按说你年纪也小,送你去念书也不是十分晚。只是天下的读书人多了去了,最后能一举成名的终究太少,有多少人头发都熬白了,一辈子也是穷困潦倒的。倘或你有那心,也只管和我说,我必定成全你。”
泽儿道,“承蒙二奶奶瞧得起。小的虽说识得一些字,却也有自知之明,小的委实不是念书科举的料子。如今奶奶肯抬举栽培,小人求之不得,那里还敢痴心妄想别的。”
凤姐点点头,笑道,“那边好。如今也快年下了,我也没有别的东西赏给你的,外头他们送进来些过年的孝敬,等下给你一些,拿回去和你老娘姐姐好生过年罢。”说着向小琴道,“带他出去取,就说我的话,拣着那些稀罕的,每样给他一些。”
泽儿忙说不敢。凤姐道,“你也辛苦了一年,也是分内应得的,不必推辞。小琴如今在府里也帮着管事,她带你去,谁也不敢怠慢你。”
泽儿便又磕头谢了恩,跟着小琴出去了。凤姐这里依旧拿着那件百衲衣看了半日,越看越爱,又想起茜雪的模样,心里不觉动了动。
过了几日便是贾蓉娶亲之期。因着凤姐如今有着身孕,自然不能过去,只打发人过去送了贺礼。贾母和邢夫人王夫人都过去坐了一坐,也就回来了。
谁知宴席刚散了,后面就有人来报,说是东府里的红姨娘要生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