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兔崽子!我看就是肉吃多了,好日子烧出毛病了!”江大国往泥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狠狠剜了眼忙活的人群一眼,再次吧嗒吧嗒抽了一口烟杆。
江大国话音刚落,两道黑影“嗖”地从山道拐角射出。
大黑和二郎如同离弦的箭,直扑江大国!
大黑脖颈鬃毛怒张如戟,二郎在大黑身后如影随形。
杀猪案热气蒸腾,褪净毛的白条猪悬在铁钩上,大铁锅里卤水翻滚,八角桂皮的浓香混着肉腥气直往鼻子里钻。
可俩猎犬对那滴油的美食视若无睹,耳朵紧贴脑后,第一时间蹲在江大国面前,粉舌头耷拉着“呼哧呼哧”喘粗气,尾巴都快摇成了风车。
这是浸进骨血的规矩。
往日江老七、江十六带队出山归来,头桩事必是见江大国,报平安,讲山里的新鲜。
日子久了,连狗都把这仪式刻进了本能,哪怕饿得肚皮贴脊梁骨,也得先完成这桩顶顶要紧的使命。
听着那破风箱似的粗喘,看着那几乎要摇断的尾巴,江大国脸上绷紧的怒纹松动了。
立马蹲下身,粗糙的大手在俩狗脑袋上各揉了一把:“大福,给大黑二郎弄点热乎的!”
正收拾猪下水的江大福猛地回头,眼珠子一亮,“当啷”一声铁钩掉地:“猎犬回了?!那进山的人”
话没完,他已在油腻的粗布围裙上胡乱抹着手冲向灶台,“可算回来了!山里熬一个月,偏撞上那场封山雨,李总他们指定遭大罪了!”江大福说话的声音抖着激动。
随后立马对着江大国回了一声“好嘞!”
紧接着,把手里的活塞给旁边后生,冲到最旺的灶前:“大黑二郎回了!快!刚出锅的猪血馍馍装几个!煮透的猪肺来俩!酱锅里的大棒骨,挑带筋的!”
王婶手一抖,铁铲“当啷”撞上锅沿,灶膛火星子噼啪乱溅:“老天爷!可算盼回来了!”
“这一个月,大伙儿连提都不敢提!老七家的秀兰,十六家的春燕,怕在梦婷和文溪那俩丫头露了相,天天强撑着笑。”
一边絮叨,一边麻利地用漏勺捞出滚烫冒气的猪肺、棒骨,又从竹筐里抓了几个暄软喷香、沾满芝麻的猪血馍馍,一股脑塞进厚桶。
江大福一手提沉甸甸的肉桶,一手拎着装温水的铁皮桶,刚撂在江大国脚边,两只猎犬已急不可耐,埋头猛啃。
刚出锅的肉汁烫得它们龇牙咧嘴却舍不得松口,喉咙里呼噜作响,尾巴依旧在地上狂扫。
“叔,我开四轮子去迎迎?”江大福搓着手问。
年前,江大国力排众议,咬牙添了四台红漆锃亮的东方红拖拉机和一批新农具。
可眼见着开春种植、稻田养鸭鳅的项目铺开,村里拢共就那么几个人。
今年不上机械,来年那百亩水田真得荒一半。
总不能指望天天在墙角晒太阳的族老们下地吧!
十个人加起来都凑不够一口牙的!
“啥时候能有养鸭养泥鳅的专门铁牛就好了”江大国揉着刺痛的太阳穴。
人不够,钱紧,年后贷款还没影儿。
信用社王主任一听他要盖一座城,笑呵呵便把他挡回去了,王主任的眼神他看懂了,好似在说你是不是疯了!
一个村盖一座城?
真特么敢想啊!
单单钱的事,就愁得他脑仁儿夜夜蹦迪。
心里叹着气,冲江大福挥挥手:“去!”
随后,再次低头又给狗子们往外扒拉热乎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