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早在木子清离开时就流尽了。如今依然一走,茫茫天地,就只剩萧索和透彻心肺的冰凉。
她淡淡说道:“韩将军言重了。快起来吧。”
韩擭低头哭道:“公主,就让韩擭赎罪吧。”
“你有罪,也不该向我赎。”她淡淡说道,“你走吧。”
说完,她淡淡转身,消失在大门之后。
老吴上前一步,说道:“韩将军请回吧。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们相爷他……”
老吴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将军还是请回吧。”
相府的大门缓缓关闭。韩擭抬起头,沧桑的脸上纵横着泪痕。是啊,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他有罪,不该来这儿赎。
天亮时,皇宫传来圣旨:
“莫公依然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德才兼具,文武备修,容仪恭美,刚强直理。为相五年,安民立政,辟土服远,尅定祸乱。特追封镇国公,赐谥文正武昭,礼同亲王。丞相莫依然妻,长公主静和,坤仪毓秀,月室垂精。治行有声,亦宜荣宠。是宜赐封一品镇国夫人,金笺甫贲,紫诰遥临。敕命,钦此。”
传旨的内侍声音尖锐,一字一句刺入耳膜。静和一身纯白丧服,并一众家人府院跪在庭中。内侍宣读完毕,上前说道:“请镇国夫人节哀。”
她接过圣旨,轻轻展开,目光定定看着那明黄缎子上的朱批。
“文正武昭”,四字谥号,竟比皇室亲王还要更加尊贵。大哥的心她明白,他的悔恨,他的愧疚,他的不舍,他的爱,都只能用这最崇高也最无用的虚名来弥补了。
可是,莫依然的一生,又岂是这四个字足以概括的?那样一个奇女子,又怎么会在乎世人的评价?
静和仿佛又看到了莫依然。她还是穿着那身扎眼的正红色一品官服,歪戴着乌纱,笑嘻嘻地对她说道:“静和,你看,我是镇国公了,牌匾上写的是镇国公府。以后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
静和默默闭上眼睛。一行迟来的泪水,终于滑过她的面颊。
镇国公停灵十日,百官入府吊唁。杜月自那日皇宫回来后就一病不起,这个平素泼辣果敢的女子,终于也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反而是静和,一人独挑大梁,安排阖府事宜,每日入府吊唁之人上百,却井井有条,没出过乱子。
三日后,又有消息传来。右将军韩擭于将军府内引咎自裁,其夫人郑氏亦举剑殉情。洒扫的仆役发现了二人尸身,一并发现的还有韩擭的绝笔书信:“黄泉路上,向相爷赔罪。”摄政王悯其忠孝,特追封神武大将军,郑氏为一品诰命夫人。两人合葬于镇国公陵寝之侧,世世代代,为其护灵。
七日后,镇国公入葬京西皇陵。
定国门前,百官送葬。
寒山寺鸣钟回荡,三千僧众诵经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