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图南当然清楚。
容美镇发展落后,年轻人大部分在外面打工。学校里至少有一半的学生和廖依一样是留守儿童。
幸福的家庭往往相似,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学校里有很多比廖依更凄惨的人,每学期开学都有学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辍学。
高校长日常除了上课和校务之外,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到学生家家访,劝说学生继续读书。
她也曾到过舒图南家。
无论是为了偿还高校长的恩情,还是为了改变廖依的命运,舒图南都觉得自己应该努力尝试说服林漾月。
推开凳子起身,舒图南走到林漾月身边蹲下,仰起头注视她。眼珠子又黑又亮,充满小狗一样的诚恳。
“我本来没有资格被资助,因为姐姐所以才破例。”
她主动将脑袋送到林漾月手边,就像小狗讨好主人,全然依赖的姿势试图令她心软:“姐姐可以为廖依再破一次例吗?”
林漾月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一声。
她伸手抓住舒图南的头发,迫使她抬头和自己对视。
舒图南刚到宁城的时候头发才到肩膀,来宁城这个月一直没去剪头发,头发也长长了些,发尾到锁骨以下,随便打理一下就是时下流行的鲻鱼头。
突然被钳制,舒图南的眼神有点慌张,却勉力保持镇定。
她的瞳孔颜色很深,眼珠又大又亮,林漾月甚至可以从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还有唇边冰冷的弧度。
“首先,我决定资助你时,资助名单还没报到集团,还有可操作空间,所以不算是破例。”
“其次,你说的这个廖依我从未见过,除了名字外对她一无所知。你想让我帮忙,起码要准备好她的资料,再来试着说服我。”
“最后。”她停顿一下,声音忽然变轻。“为她破一次例,然后呢?”
“她没有收入,还要照顾病弱的家人,即使在琛玉的资助下读完初中、高中。然后呢?”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可舒图南无端感受到一股凉意。
她知道,姐姐生气了。
林漾月松开手,不再抓她的头发,转用食指轻轻戳舒图南的胸口,仿佛在嘲讽她幼稚。
“她应该会想继续念大学,那我是不是要把她接来宁城,让她住进这间公寓。”
冰冷的话一字一字砸进舒图南耳里,让舒图南的鼓膜炸响,血液冰冷。
林漾月无视她无措的神情,继续毫不留情道:“等她上大学,刚好四年。是不是要让她代替你的位置。”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林漾月食指微微用力,舒图南立刻像一个棉花娃娃般后仰倒在地上。
林漾月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
撕开温柔的面具,她其实是一个强势的人,不喜欢有人质疑她的决定。
对舒图南,尤其。
地砖冰冷硌得手掌生疼,舒图南却不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