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点了点头,却仍然好像对这件事提不起什么兴趣。
婉襄起身将这封遗书放在了雍正的龙案之上,一眼却望见了龙椅旁一小瓶红色的丹药。
她的眉头倏尔便是一皱,雍正似乎也察觉了,不自然地将身体往那一侧挪动了一下,完全挡住了婉襄的视线。
雍正是一个做事很有条理的人,绝不会将寻常吃的丹药放在这样的地方,分明是故意避着她,匆忙为之。
今时不比往日,帝王可以轻易许诺,也可以轻易毁诺。
婉襄收回了目光,等着他静静地将这封信看完。
那里面历数了宁嫔去岁对她与马常在的所作所为,三月刻意羞辱,而后收为己用,撺掇婉襄去管李贵人的闲事,还有最后,让她一个人认下所有的罪名。
这些事其实婉襄和雍正都早有猜测,如今便有这样的证据送来,也不过是坐实了他们的猜想而已,因此雍正看来既步震惊,也不恼怒。
但他的脸色仍然有些不对,额上隐隐渗出了汗水。
勤政亲贤殿中哪有这样热……
雍正的目光落在一直不发一言的马常在身上,“这证据,是你交给谦嫔的?”
马常在像是畏惧雍正到了极点,他一开口,她的身子便是一震,眼泪也被震得掉了下来,但她总算还没忘记回雍正的话。
“回禀……回禀万岁爷,这是高姐姐交给嫔妾,而后嫔妾今夜取出……取出交给谦嫔娘娘的。”
又连忙为自己和婉襄辩解,“嫔妾并没有联合谦嫔娘娘骗人,这的确是高姐姐辞世之前留下的,只是……只是嫔妾生性怯懦,不敢为她出头……”
“去岁不敢,如今为何又敢了?总不能是中元之夜百鬼夜游,高常在特地托梦给你,让你拉着谦嫔一起到朕面前告状。”
雍正这样说,倒也未必是不相信。
无非是马常在这样的人,略吓一吓,便能将最真的话吓出来,保证她递过来的不是假的证据。
所以婉襄也并不着急维护马常在。
马常在原本就畏惧雍正,此时更是涕泗横流,拼命地想要证明自己。
“不是的,万岁爷……去岁三月之时,嫔妾就已经被宁嫔吓破了胆,后续所有的事情,嫔妾也被蒙在鼓里,直到高姐姐在遗书之中言明,嫔妾方才知道。”
“可是……可是宁嫔她造了那么多的孽,又在宫中手眼通天,她若是知道嫔妾知道她这么多事,怕是早就用尽办法让嫔妾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宫闱之中了。”
马钱子,自缢,还有那不明缘由的□□……让马常在成为高常在公示给众人的那封遗书里的冤魂一缕,于宁嫔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她早就疯了,想要杀死马常在这样不起眼的嫔妃,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定然是高常在做了些别的布置,才令宁嫔在马常在死后也仍然没有对她下手。
马常在手中的这封信于她而言只是一道护身符,或许还有另一道。
“嫔妾从前是怯懦,可今日是中元节……谦嫔娘娘陪着嫔妾一起放河灯,说起了过往之事。”
“高姐姐为了护住嫔妾甘心付出了她的性命,又恰巧得知谦嫔娘娘有为高姐姐翻案之意,嫔妾怎能一直这样懦弱下去?”
说了这些话之后,她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下,身子也不似方才抖得那样厉害了。
马常在略略收敛了心绪,便在雍正面前磕下头去,“这件事其实与谦嫔娘娘无关,千错万错都是嫔妾的错,是嫔妾不该欺君隐瞒。”
“这一年来嫔妾日夜悬心,早已不堪折磨。求万岁爷为高姐姐翻案,还高姐姐一个清白!”
这其实倒也出乎婉襄意料,她只不过给马常在递了梯子,她便将整件事都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