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觉着姑娘同在督公面前时,完全不一样?”她知道盐蛇在好奇什么,曾几何时她也疑惑过,姑娘同督公在一起的时候,十分乖巧。可督公不在的时候,姑娘遇见事情,又从未退缩过。甚至在锦府的时候,姑娘还曾保护在南星面前,不让别人伤害她。盐蛇微微点头,刚被督公安排到锦葵身边的时候,他看着在小院中的葵姑娘,便觉着这女子娇养太过了。他们东厂之人一直都过着那种在刀头上舔血的日子,最是不喜这等懦弱娇柔之人。只是这一夜见到她在小院中处理流民一事,虽有些妇人之仁,可头脑还算清醒,并没有做出他想象中的那般贪生怕死,惊慌失措的模样。把手中小菜递给盐蛇,南藤低声轻叹:“姑娘她很是吃过些苦头,比任何人都明白万事都需自己自强。”“可是督公在姑娘心中是不一样的,她全心全意信任爱重督公,在他面前自是同那有人疼的孩子般,万分脆弱,督公他……不也是一样?”盐蛇想到去到小院子后看到会撒娇的汪淮,默默打了个寒颤,同南藤对视一眼,二人心头都升起一阵不适。南藤会同盐蛇说这些,自是希望他能好生保护锦葵,把锦葵也放在同督公一样的位置上。她来到锦葵身边很久了,怎么会看不出锦葵对汪淮有多么重要?若是锦葵出了什么事情,只怕他们这群姑娘身边的人,到时候都落不到好。快速把手中的饭食吃完,盐蛇便去接替锦葵,他们夜里都没休息好,两个姑娘家眼中都出现了血丝,盐蛇看得不忍,催促她二人先去休息。门外流民虽然散去了大半,可还有十几人零零散散地在门口游荡,他们不能大意。南藤拉着锦葵回了房中,她们接下来总是要替换盐蛇的,都在这处守着没有意义。盐蛇见外头流民也都找了阴凉地方休憩,他便也微微闭眼打起盹来。院中无人,盐蛇坐在院墙之上正闭目休息,巧月见无人注意自己,便蹑手蹑脚走至大门处,伸手拉开了门栓。暴露门栓划过木门发出吱吱声,盐蛇睁开眼,拈起身旁一颗石子弹向巧月,巧月吃痛后惊呼出声。盐蛇从院墙上翻身而下,面色冷凝地瞪视着巧月:“你想干什么。”“我弟弟挺不住了,我想出去给他找个大夫,这位公子我求求你了,让我出去给我弟弟找个大夫吧。”巧月拉扯着盐蛇的衣袖,苦苦哀求。可惜盐蛇并不是那怜香惜玉之人,他甩开巧月的手冷声道:“等姑娘醒了,你自己问她吧。”说完便不再理会巧月,又翻身坐在了院墙上。接近午时的时候,南藤同锦葵从屋中出来,盐蛇同她们说了巧月的作为后,便下去休息了。锦葵望着巧月,见她一脸委屈的模样,柔声道:“你若是想要为你弟弟找大夫,便去吧。我们自是不会拦着你。”巧月闻言微微有些发愣,只是她抿着下唇,一时不知该不该应声。若是她出去寻了大夫,自己却回不到这小院子中怎么办?在这院子里起码有吃有喝,短期内也不需要考虑生存问题,可若是出去了……她面上带着犹豫,想了好半晌才微微红着眼回了锦葵。“对不起小姐,我不会再做那等举动了。”转头看了眼脸色惨白的弟弟,巧月微微低下了头。锦葵见状也没有多做安慰,她想到了自己同石头。那小姑娘在门外挣扎哭求的时候,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当年同石头初入京城的时候,也是如此寸步难行。给巧月擦了擦脸上的泪珠,锦葵心中虽也没有底,可她还是对巧月做出了承诺。“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帮你弟弟治好病的。”她还是不忍心看着她们姐弟二人挣扎求生的模样。南藤跟着锦葵最久,虽然她没见过石头,可也知道石头就是小姐心上的一块心病。见锦葵那万分心疼的模样,南藤咽下了自己对巧月的不喜。她总觉得那巧月心思浮动,行若狐鼠不是个安分的模样。可见自家姑娘望着那重伤的弟弟,好似透过他怀念石头一般的眼神,她便不忍心规劝了。终归有她看着,这巧月也做不出什么来。南藤上前给那还在病中的男孩把脉,她虽然医术学得浅显,只会些治疗皮外伤的方子,可在这院中,也只能由她出手了。把脉过后,南藤试着给他熬了些药,那孩子吃过后便沉沉睡了过去,没有呕吐也没有再接着腹痛。众人这心才算放了下来。锦葵望着育幼堂那紧闭的大门,难以自制地想起了汪淮,也不知他身上的伤好些了没。宫中正在为晚间的乞巧宴做准备,汪淮懒得理会那些俗务,便丢给申春,自己到中和殿见泰和帝去了。正听着泰和帝痛斥谢玿的时候,外头忽然来报,说是几日前河间府发生剧烈地动。此次地动绵延千里,河间府沟渠处处,不论官衙民居,俱是倾颓成墟。地动三日后,河间府发现疫病,河间府太守带领仅余官吏役员围困难民,却不想难民反抗,杀光官府众人,结成流民队伍,奔着上京而来。如今这群或染疫病的流民,俱都堵在城门外。泰和帝闻言大惊,便是连汪淮面色也难看了起来。河间府距上京城实在太近,若是这疫病传至京中,后果必不堪设想。汪淮心下一紧,想着在京郊院中的锦葵,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召五城兵马指挥司、左右丞相、太医院院使、钦天监……”泰和帝猛然咳嗽起来,身旁宫女连忙奉茶,泰和帝却是一把摔向地上。哑着声音让汪淮下旨。“先……安抚流民,传旨下去,凡遭地动陷死者,免除徭役五年,免除租赋三年,一家遇难者三人以上,赐五千钱……”“着太医院院使带领医者,救治疫病,征集京中所有药堂药物,运至城外。”泰和帝捂住胸口,继续道:“用云梯,城门不能开,此事……”不等泰和帝指派负责此事之人,汪淮便站出身来:“臣愿负责此事,望圣上恩准。”汪淮一刻都等不了了,他如今只想出城去找她的小姑娘,流民聚集如此之多,只怕城外如今已经乱开了。泰和帝同谢玿都好似没有想到汪淮会做这出头鸟。此等差事最是出力不讨好的,做得好了那是本分,做不好便是要掉脑袋的,且那疫病凶险,谁又愿意去接触那些病人。便是不在意这些,汪淮此去出城,只怕短时间内都不能回来了,这上京城封闭期间,还不知会出现什么问题。只是……谢玿见汪淮主动请缨,心头万分高兴,恨不得他今日出城,明日便染上那疫病。他面上带出三分喜意,连泰和帝眯着眼沉脸看他都没注意到。泰和帝心下失望,不理会谢玿,盯着汪淮看了好半晌,终是同意他去处理此事。待交代好一切之后,泰和帝才召来身边暗卫,去查汪淮此次接下这事的动机去了。汪淮向来是个冷心冷意的性子,泰和帝不信他在此事上没点私心。那暗卫跟着汪淮,一直待他出了城,去到京郊小院子,又动身去了城外育幼堂。直到找到锦葵后,汪淮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那暗卫才回去禀报了泰和帝。“你是说汪淮去城外只是为了见一个女人?”东宫太子谢瑖闻言也有些纳罕,似是没有想到向来谨慎的汪淮也会做下此等冲动之事。泰和帝闻言却是轻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那汪淮只是一介侍人,不是寡情寡欲的圣人。”见谢瑖皱着眉,似是在考虑什么,泰和帝又道:“去查查那女子的底细,来日于你定有大用。”谢瑖点头,心中想起之前父皇同他说的那句话,手中无饵,不可放虎归山……扼人要害,才可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