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瑖听见锦葵的问题,沉默了很久才道:“是意外。”这话出口,谢瑖僵了一瞬,后又微叹一口气。许是这便是他心中所希望的答案。锦葵见这小皇帝难受不已,想着他如今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便先后经历了丧父之痛和丧子之痛。也微微抿唇,有些心软。她的态度柔软下来,如谢瑖这般敏锐之人,自然是立刻便发现了。他挑眉看向锦葵,见她眼神清明,所思所想都写在眼中,不由暗自赞许。“汪淮身死,可我从未见你露出伤心模样,这是为何?”听见他的问题,锦葵有些惊讶他突然问起汪淮的事情。重新拿起手上做了一半的香囊,锦葵低头声音也冷了几分:“他没死我为何伤心?”她不喜欢平吉还有谢瑖口口声声说汪淮死了的模样,她不愿意听。“你如何知道汪淮未死,他同你有联系?”谢瑖皱眉,若是汪淮还可以联系到在这般偏僻地方的懿良郡主,那他可真的要严查这后宫了。若是个心思复杂,或极具心机之人,听到谢瑖这话或许会编造些谎言,从而露出一些马脚,但锦葵她不擅说谎,汪淮便教她说一半,留一半的法子,如此更可信。“平吉说他没死。”“平吉?”听闻锦葵说平吉告诉她汪淮未死的消息,谢瑖心中有些恼火。有汪淮这般出色的东厂之主珠玉在前,平吉便被衬得平凡了许多。且很多谢瑖所需的秘辛,平吉都还未能帮他搜集出来,今日又有那假造先帝遗诏的事情发生。现在听闻平吉竟然把这等紧要事情告诉锦葵,谢瑖对他既失望又恼怒。“他怎会突然跟你提起这个?”见谢瑖皱眉,面色也不好看,锦葵也跟着凝眉:“他问我先帝遗诏的事情,说只要我拿出先帝遗诏,便送我跟石头回辽东。”“石头是我阿兄,他已经去世了。平吉既然能提起石头,却没提起汪淮,定然是汪淮还活得好好的。”这一番话谢瑖听着只觉得眼前这女人虽不太聪明,但也算错有错着。大概她不知人心险恶,想不到也许平吉嫉恨汪淮,从而毁坏汪淮尸身,或其他原因。站在她身后的汪淮听见锦葵这话,轻握成拳,抵住唇边的笑意。竟然没想到他的小姑娘如今已经这般聪明了,还能在平吉的话中找到这样的漏洞。且不知不觉让平吉的新主子对他生了嫌隙。“你真的不知先帝遗诏在哪?”谢瑖盯着锦葵的眼睛,好似想要从中挖掘到一些谎言的痕迹。锦葵也顺了他的意,抬眼看向谢瑖:“我真的不知,你可不可以放我出去?”似是没想到锦葵会这样直来直往地问自己能不能放了她,谢瑖一时间被噎得不知该如何回答。汪淮未死,他留着锦葵也有作为饵的意思,何况如今他已经能确定,汪淮就在上京城之中,此时更不可能放她离开。可辖制一个女人并非君子所为,以谢瑖如今的年纪,还并不能无所顾忌,不要脸面地说出不能二字。见锦葵殷切地望着自己,谢瑖只好开口谈论起其他来。“若汪淮真的身死,你待要如何?”他想知道,若是汪淮死了,这懿良郡主还会不会同如今这般笃定坚守他二人的情感。也不知这小皇帝为什么突然就对她同汪淮之事如此感兴趣,不过这问题无关紧要,锦葵便想也未想地回道:“自是下去陪他。”忽然想到那人就在自己身后,锦葵面上有些羞赧,带着薄红的脸颊一瞬间显得十分柔美,极具女子绮丽风情。谢瑖看得一呆,他还是身份拍在御书案上的手又痛又麻,微微灼热的触感让谢瑖找回一丝理智。他按捺住心中烦躁,上前拿起那两道假的先帝遗诏。不论是圣旨还是皇帝行玺俱都是真的,他伸手在额角处按了两下。心中盘算汪淮这一环套一环的做法。汪淮从很早之前便开始布局,否则这些事情不会如此紧密,根本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先帝留下制裁东厂和谢珩的遗诏,汪淮定是一早就知道,他先是引而不发,等待时机。一边却又在东厂那边做了手脚。若非汪淮对此有所察觉,平吉绝对不会到如今都不能接触到东厂核心。且东厂真正有用的探子名册,和可以联系这些人的方法,全部消失不见,不曾留下一点线索。汪淮看似丢了东厂督主之位,可实际他不过由明转暗,还在继续把持东厂真正的力量。他先是让埋伏于东宫之中的探子盗走了先帝遗诏,后又用自己的失踪假死麻痹他,让他失去戒心。谢珩的反应也很不寻常,就好似一直在逼迫自己对他出手一般。按理说谢珩本不该如此急着回边关,可他偏偏在那等紧要时候,宁愿抗旨也要私自出京。如此一来他不得不召回张成川。世人都知道,英国公世子张成川乃是他幼年伴读,二人兄弟情深,多年前便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一党。张成川的话可信度比任何人都高。他说英国公府从未收到遗诏,便没人会认为张成川撒谎。只会觉得他这个新帝没有容人之量,急于杀人灭口。在他大意之下,汪淮又让埋伏于东宫的细作制作了假的遗诏,让他如今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