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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村中田宅都在石头名下，按照朝廷户令来说，户绝者，所有的田宅、畜产、资财，在室女三分得一分，其余并入官府。而如同锦葵这般外嫁的，是一分继承权都没有的。这曾老太会这般呼呼喝喝，说林家同锦家是绝户，无非便是想要沾点便宜。虽有朝廷律例，可村中人向来不是很讲究这些，像他们这样的村子，这些事情大多是由村长做决定的。本来老村长还在的时候，这曾婆子不敢霸占石头的房子，而换了新任村长，这曾婆子便迫不及待地领着全家，打着他外祖的名号过来占房占地了。“我是万不能让我林家绝户的，我那老哥哥受人敬仰了一辈子，临死却是连个祭拜的男丁都没有。”曾婆子见锦葵脸色难看，却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便有些得意起来。她边哭嚎着，边拉过自己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冲着他道：“有业啊，今日起你就过继到我老哥哥名下吧，可怜他一辈子教书育人，死了连个能继承香火的人都没有。”曾有业见自己母亲这般，连忙点头答应。不过是改下户籍，就能获得那青砖大瓦的新房，还有几百亩的良田，他不答应才是傻。原本他们一家也只是看着如此新的房子眼热，谁能想到石头那傻子享不了这么大的福，竟是死在了外头。如此一来，若他过继到锦葵外祖名下，在户籍上，便是唯一同石头有关联的男丁了。石头名下的田宅财产，自然要交到他手中。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响，锦葵也没有办法出声拒绝，她作为一个晚辈，在这以孝为天的世道里，又哪里能阻拦她的亲姑祖母为自己的外祖父打点过继事宜呢？锦葵忍着气，看向了江钺。老村长是个讲理的，村子被他打理得很好，村民之间有个大事小情，或谁家出了什么纠纷，都是老村长帮着断的，村里向来也服他。而这江钺锦葵不认识也没接触过，可他能让曾婆子一家占了石头的宅子，想来也不是个清醒的。江钺看着锦葵盯着自己那带有三分不善的目光，便知她心里如何想的。不过这可真是冤枉他了，那曾婆子是在老村长突然重病，村中无人管理的时候，自己搬了家住进去的。她的确是户主的亲人，谁又能说出什么？后期他江钺成为村长，也是被老村长赶鸭子上架，无可奈何罢了。“这事情最好还是你们自己处理，若实在商讨不出个法子，便只能按照朝廷律法走了。”江钺沉着脸，冷冷开口。他这话一出口，锦葵同汪淮便知道这人的性子了，他话中的意思分明是不想管。锦葵拧着眉，而曾婆子一家则是十分高兴。若是按着朝廷律法走，这宅子最后九成九是要落到他们手中的。曾有业见江钺这般说，还以为他是站在自己家这边，连忙露出个讨好的笑容，点头哈腰地同江钺道：“江村长公正无私，为民分忧。”说完还转头看了眼锦葵，颇为得意地冲着她一笑。汪淮见状微微挑眉，只觉得这一家跳梁小丑上蹿下跳的万分有意思。“明日还要劳烦村长，为我们主持过继……”曾有业正同江钺讲得欢，忽然听闻有人冷笑一声，他转头看向汪淮，见这人颇有气度，若是寻常时候，他定然不敢招惹汪淮这种人。可如今这般大的利益在眼前，莫说是汪淮，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他过继林家的心。“你笑什么？”曾有业面色不善地盯着汪淮，一双倒三角眼厉拧着，常年劳作让他颇出几分苍老。他是比汪淮大了一个辈分的人，说话自然也端出了长辈的架势。汪淮没把他放在眼里，竟是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握着锦葵的手，颇为好笑道：“你们争抢得厉害，怎不问问石头有没有子嗣？”“那傻子还能成亲生子不成？”锦葵听闻曾有业如此说石头，立刻回了句：“你都能娶妻生子，石头又如何不能？”她有些明白汪淮的意思，若是石头有了子嗣，这家中的物件自然落不到他们手里，至于石头有没有成亲，还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乡下的这些产业着实值不得多少银子，可这是她的家，是她同石头一起长大的地方，那房子是她按着石头的喜好建造的。里头的家具，俱都是锦葵找了木匠，按照石头的身高打造的。石头的东西，她半点都不会让人染指。曾有业闻言，瞬时气得不行，他上前两步怒吼道：“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怎么跟长辈说话的？”说来，锦葵还要喊他一声表舅舅，这般同自己说话，真的是胆子大了。他们一家本占着那房子住了好几年，谁知这锦葵好端端的上京不待，跑回乡下来，还闹出这么多事端。女人不在家伺候男人，出来同他们争产业，可见她是忘了女德两字怎么写。手段曾有业心里有气，又惯来在家吆五喝六的，他嘴里骂着，竟是还想上前去抽锦葵，只是他刚抬起手，便被汪淮一脚踹了出去。江钺在曾有业上前的时候便走了过来，他看不惯这曾有业。本就是个混子，整日在村中招猫逗狗的，着实惹人厌烦，且他也不允许有人在他面前对女人孩子出手。可还不等自己阻拦，江钺便见曾有业被那个看着文质彬彬，颇有几分书生气的男人踹飞。汪淮这一脚只用了三分力气，江钺从他出手的速度同利落架势，看出汪淮绝对是个练家子。这点倒是让江钺心中起疑，皱起了眉。这锦家姑娘的夫婿，着实不一般，绝非普通人。江钺有了这点认知，再看汪淮的目光就认真了许多。待见到汪淮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时，江钺心中才冷不丁升起一阵寒意。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哪怕只是一眼，便知汪淮眼中带了杀意。这人手上绝对见过血，且不少。江钺眉心一拧，觉得事情有些难办，这等人在村中，总归不安全。“有业！我的儿啊！”曾婆子哭嚎着跑过去抱着曾有业，见自己的儿子躺在地上好半晌都没能动弹，她便想开口咒骂锦葵同汪淮。只是她刚开口，江钺就见汪淮手中微动。江钺突然呵斥出声：“闭嘴，把这里当自家院子了？”整个村子里，村长便是那土皇帝，他说的话还是有几分威信的，曾婆子见他发火，自己喏喏闭了嘴，只是看向汪淮的目光十分恶毒。见江钺出声有意救了那曾婆子，汪淮唇边淡笑，手中捏着的碎银便又放回了袖中。锦葵上前牵着汪淮的手，盯着那曾婆子和曾有业轻声道：“今日酉时前，还请你们搬离石头的宅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她说完便牵着的手汪淮走出了江钺家，也没有理会曾婆子在她二人身后呼天抢地的咒骂。汪淮本想回头，却被锦葵拉住，她凑到他耳边，柔声同他道：“你莫要为了这种人生气。”若是以前的锦葵，定然不敢同曾婆子对峙。她毕竟是自己的长辈，就算吵得赢了，在村中只怕也会被流言蜚语说得抬不起头来。可如今的锦葵哪里还怕什么流言，嘴长在别人的身上，他们爱嚼舌根便使劲嚼去，难听话她可听得多了，村里人这些还真不够看。汪淮见他的小姑娘脸上带着一股在上京时候所没有的神采，心中知道她这是回了自己熟悉的环境，心中有了底气。他乐得见锦葵这般生动的模样，便微笑着点头一起回家去了。江钺目送那二人离开自己的院子，这才低头颇为不耐地同曾婆子道：“在那人面前就别耍什么小心思了，那宅子不是你们的，若你们执迷不悟，届时只怕得把命赔上。”那男人绝不是个好相与的，真真切切的杀意同杀心，他瞧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