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善被留在门外不许进来,长垂的明黄帐下,端拱帝负手而立,脸色阴沉。回过身,见谢珩垂手站在后面,心里的火气便往上冒,强压了整个宴席的怒气脱口而出,&ldo;今日的事,你是不是早已知晓!&rdo;
&ldo;禀父皇,儿臣也是最近才知道。&rdo;
&ldo;哦?&rdo;端拱帝自然不信,双目含怒,&ldo;当时你安排傅良绍去西胡打探情况,难道不是已知道内情!今日殿上,你更是没半点意外,不是事先知情,还能是什么!绕了那么一圈,原来是在这里打了埋伏,合着外人一道来算计朕!&rdo;
&ldo;儿臣确实事先知情,不过并不比父皇早多少。&rdo;谢珩忙跪地,&ldo;儿臣安排伽罗住在白鹿馆,是担心傅良绍心思有变,也是存了私心,盼望她能想通。后来戎楼亲至白鹿馆,碰巧看到伽罗的外祖母谭氏,两人相认,李凤麟才知道,原来他们曾是夫妻,伽罗是他的外孙女。&rdo;
&ldo;果真如此?&rdo;端拱帝嗤笑。
&ldo;儿臣不敢隐瞒!先前儿臣派傅良绍前去,是因他与鹰佐有过节,且胆气过人,可堪托付。后来李凤麟得知此事,因儿臣留了人手在那里,便修书寄来,儿臣才知道,傅良绍的妻子南风,原来是西胡国相的亲生女儿。&rdo;
谢珩声音笃定。
‐‐即便如今大夏要与西胡缔盟,但倘若谭氏私自跟戎楼来往的事抖露出来,以端拱帝的猜忌性情,未必不会生事。就如他最初得知谭氏上京途中有西胡人尾随出没时,也猜忌防备一般。
谢珩固然不甚在意谭氏,却不愿因此累及伽罗。
更何况,一旦承认早就知情,便是承认了联手欺君的事。他固然没有恶意,但倘若父皇为此震怒,最终吃亏的怕还是伽罗。
他说罢,见端拱帝怒气稍稍消解,才敢站起身来。
端拱帝却还穷追不舍,&ldo;既是李凤麟修书,为何不早禀报?&rdo;
&ldo;儿臣确实存了私心。得知伽罗与戎楼相认,又探得她顾虑消去,愿意回京城,实在欣喜万分。父皇不喜伽罗儿臣,不想旁生枝节,才会瞒着父皇,等她来到京城,再行商议。请父皇降罪。&rdo;
端拱帝冷哼,将谢珩盯了片刻,才道:&ldo;你仍旧不死心?&rdo;
&ldo;儿臣初心不改,愿求娶伽罗。&rdo;谢珩迎上端拱帝如携重压的目光,缓缓跪地,&ldo;儿臣本就属意于她,先前数月食不知味,如今她肯回来,儿臣绝不会退缩。&rdo;
&ldo;若朕不允呢?&rdo;
&ldo;父皇会答应的。&rdo;谢珩道。
&ldo;呵!&rdo;端拱帝拂袖,怒容往里走。
谢珩跪在原地,朗声道:&ldo;我朝与西胡缔盟后,北凉得知消息,未必不会趁机生乱。届时单凭虎阳关之力,未必能够抵抗,需西胡出手牵制,才能确保边关安稳,京城不生祸乱。儿臣已探得消息,西胡国相对发妻情深义重,途中待伽罗更是上心,他深得西胡王信重,倘若能结成这桩婚事,盟约必定更加牢固。论起联姻,整个京城上下,还有谁能比他的外援更加有力?&rdo;
端拱帝冷嗤,仍旧不语。
谢珩心中五味杂陈,却还是揣摩着端拱帝的心思,续道:&ldo;父皇当初选定姜相之女,而非率兵将领的亲眷,自是怕外戚得势,握着兵权尾大不掉。这层忧虑,与伽罗而言,几乎无需考虑。娶了西胡国相之女,只会令两国来往更近,也不会有外戚之患。父皇,倘若权衡利弊,这难道不是最妥的婚事?&rdo;
&ldo;照你所说‐‐&rdo;端拱帝终于开口,&ldo;朕该欢欣鼓舞才对?&rdo;
谢珩听得出他的冷嘲,垂目不语。
端拱帝回身审视谢珩,仿佛哂笑,片刻后默然进了内室。
谢珩依旧跪地,膝下的金砖冷硬冰凉,身侧铜鼎之中,龙涎香袅袅升腾。他笃定,以利相诱,加上他坚决的态度,父皇九成会同意。
然而心里仍是滋味复杂,那一番陈述利弊,毕竟不是他的真正想说的。
他想娶伽罗,只是因想跟她共度一生,而非为所谓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