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最初的起点……”伴奏声里,王杰的声音有些发紧,却意外地清亮。他盯着黑板上方的校训,耳尖红得透亮,像校门外卖的糖炒栗子。我跟着开口,歌词本上的字迹被掌心的汗洇得模糊,“记忆中你青涩的脸”话句刚落,后排突然传来被压抑的笑声——不知哪个男生故意用低音炮似的嗓音跟唱,惹得孙梦狠狠瞪了过去。
“好想再回到那些年的时光……”我攥紧裙摆,雪纺布料下蹭着伤口,却被伴奏里突然出现的鼓点盖过了痛觉。孙梦在后排打着拍子,竟比音箱里的节拍器更准。
窗外的雨停了,阳光斜斜切进教室,把前排女生的发梢照成金色,她们挥动的手臂在墙上投出晃动的影,像群振翅的蝴蝶。
“那些年错过的大雨——”合唱声响起时,不知谁带错了节奏,全班突然乱了拍子。老师无奈地暂停伴奏,教室里爆发出哄笑。赵诗雅笑倒在孙梦肩上,兔子耳发箍歪到一边;王杰红着脸低头调整伴奏音量,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出残影。
重新响起的伴奏里,有人开始用脚打拍子,有人跟着节奏晃脑袋。
我望着窗外重新聚起的云层,忽然觉得这样的混乱也挺好——没有钢琴吉他,没有华丽的演出服,只有蓝牙音箱里偶尔卡顿的伴奏,和五十个跑调却认真的声音。孙梦的红绳还在晃,和远处的雷声遥遥相应,像这场夏日暴雨里,我们共同写下的、不成调却鲜活的青春注脚。
“好了,同学们,时间也不早了,都赶紧回家吧!”班主任面带微笑地说道,同时轻轻地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讲台上的蓝牙音箱闪烁着微弱的蓝光,仿佛在为这即将结束的一天画上一个句号。
我望向窗外,发现云层似乎又厚了一些,原本明亮的天空渐渐被染成了淡淡的灰色。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在大地上,形成一片片橘色的碎金。这些碎金像是被揉碎的晚霞,轻轻地飘落在我们沾着雨珠的校服上,给它们增添了一丝温暖和柔和。
班主任的声音再次传来:“明天可别忘了穿好服装和鞋子哦!大家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展现出我们班级的风采!还有,晚上一定要早点睡觉,养足精神,明天才能有更好的表现!”她的话语中透露出对我们的关心和期望,让我不禁感到一阵温暖。
“嗷!”后排男生拖着长音起哄,木椅在地面划出刺啦刺啦的声响,惊得窗外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远。孙梦戳了戳我后背:“肖静,走了,食堂今天有糖醋排骨。”她的马尾辫扫过我手背,红绳上的小铃铛晃了晃,没发出声音。
“我坐会再走,你们先走吧!”我往椅子里缩了缩,后腰的伤口蹭着椅面,隐隐作痒。歌词纸边角被我捏得发皱,“谁与谁坐他又爱着她”的字迹上洇着块淡淡的水痕,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渍。
“那你不吃饭吗?”赵诗雅凑过来,兔子耳发箍上的蝴蝶结歪得更厉害了。
“不想吃。”我摇摇头,窗外的香樟树还在滴水,水珠砸在窗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孙梦蹲下来和我平视,发梢上的雨珠滴在我手背上:“伤口又疼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到躲在云层后的太阳。
“没有,还好,就是想休息一下。”我举起歌词纸晃了晃,纸角扫过她腕间的红绳,“你们先去,我哼会调子就来。”
阳光忽然从云层里钻出来,在她睫毛上镀了层金边,她盯着我看了两秒:“那好吧,我们先回去了,你快点。”
她们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教学楼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声和远处的蝉鸣,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轻轻回荡。
雨后的空气裹着青草与泥土的清鲜,我深吸一口气,潮湿的气息漫进鼻腔,后腰的钝痛竟被这股清凉冲淡了几分。指尖摩挲着歌词纸毛边,忽然哼起彩排时磕磕绊绊的旋律,尾音在空荡的教室天花板上打了个旋,像片被风吹起的羽毛,轻轻掠过积灰的琴键。
“好想再回到那些年的时光,回到教室座位前后故意讨你温柔的骂……”我的声音撞在玻璃上又弹回来,和窗外的蝉鸣织成一片。
“黑板上排列组合,你舍得解开吗?”我用指尖在空气里划出抛物线,阳光穿过指缝,在课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其实哪里是唱不好,不过是少年们的心事太稠,像抽屉里没送出的贺卡,像作业本上画烂的涂鸦,总在开口时梗在喉间,把简单的调子唱得磕磕绊绊。
风掀起窗帘的边角,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在讲台上轻轻摇晃,像个跟着节奏踏步的小人。远处传来轻快的广播声,小腿的伤口又痒了起来,我却忽然不想急着离开——这样独自哼歌的时刻,多像一场与时光的秘密约会,没有彩排的紧张,没有旁人的目光,只有年少的旋律,和雨后清透的空气。
“谁与谁坐他又爱着她”——粉笔灰在阳光里打着旋,这句歌词像片轻盈的羽毛,飘进我逐渐模糊的意识里。后颈的绷带还带着碘伏的凉,可眼皮却重得像坠了铅,这两天换药时强撑的清醒,此刻全化作了潮水般的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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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桌抽屉里的书本被我一股脑抱出来,数学练习册的硬壳磕到下巴,却抵不过突如其来的倦意。教室里的桌椅歪歪扭扭堆着,不知哪个男生没归位的课桌恰好和前排拼成窄窄的“床”,木纹桌面还沾着雨后的潮气,摸上去凉凉的。我踩着椅子爬上去时,后腰伤口扯得发疼,却在躺下的瞬间,被桌面的清凉熨帖得叹了口气。
书本堆成的枕头带着油墨香,混着窗外飘来的青草味,竟比寝室的棉花枕头更让人安心。风扇在头顶发出老式钟表般的“嗡嗡”声,叶片卷起的风掠过睫毛,掀起额前的碎发。远处的蝉鸣忽然弱了下去,像是躲进了渐浓的云层里,整个世界只剩下桌椅缝隙间漏下的光斑,和自己逐渐放缓的呼吸。
桌面的凉意透过衣服渗进皮肤,后颈的纱布被汗水浸得微潮,却不觉得黏腻。我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想起小学午休时趴在讲台边睡觉的时光,那时的课桌总比现在窄,却也能睡得香甜。
此刻的教室像被按下了静音键,连风穿过窗棂的声音都变得柔软,像母亲哄睡时轻拍后背的节奏。
意识在仙境与现实间轻轻摇晃,后腰的疼痛化作了花瓣的触碰,绷带下的结痂正在变成透明的茧。我听见自己的笑声混着风穿过教室,惊飞了窗沿假寐的麻雀,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彩虹,翅膀尖滴下的水珠,在地面汇成了通往夏天的河流。
不知睡了多久,我终于从混沌中慢慢苏醒过来,意识还有些模糊,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深深的睡眠中拉扯出来。
“醒了?”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啊?”我眼皮沉重地睁开眼,只见王少半蹲在课桌旁,托着腮看着我。
“老王啊……你怎么在这啊……”我撑着桌面坐起来,后腰蹭到木桌边缘,疼得倒吸凉气。他伸手想扶我,又尴尬地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链子。
“我在校门口等你半天你也不来,”他晃了晃手机,“估计你还在教室,所以又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