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惶恐!江山社稷,重逾万钧!此等重担,唯皇阿玛圣心独运,方是万民之福!儿臣……儿臣只知,身为皇子,当以皇阿玛之命是从!皇阿玛指向何方,儿臣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绝无半分私心!若有虚言,天地共诛!”
他伏在地上,身体因极度的紧绷而微微颤抖,额头的冷汗滴落在金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带着血与火的重量。
康熙久久地凝视着跪伏在地的儿子。那石青色的背影,挺直,冷硬,如同山岳。暖阁内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康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一丝几不可察的松动?
“起来吧。”
“谢皇阿玛。”胤禛依言起身,垂手肃立,脸色苍白,但眼神已重新凝聚起冷硬的沉静。
“你很好。”康熙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倦意,“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下去吧。西北的事盯紧了,年羹尧,该收网了。”
“儿臣遵旨!定不负皇阿玛重托!”胤禛深深一躬,如同背负着千钧重担,一步一步,沉稳地退出了这令人窒息的乾清宫东暖阁。殿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内里那深不见底的帝王心术与惊雷余波。
走出乾清宫大门,深秋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凉的雨丝扑面而来,打在胤禛脸上,带来一阵刺骨的清醒。他这才惊觉,自己贴身的里衣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背上,一片冰凉。方才殿内那短短一炷香的时间,竟比在西北直面千军万马更凶险万分!
他深吸一口带着雨腥味的冷冽空气,强行压下心头依旧翻腾的惊悸与那被强行点破、却又不得不死死压下的野望。皇阿玛那句该收网了如同冰冷的铁令,瞬间将他的思绪拉回了肃州,那里,才是他此刻真正该倾注全力的战场!
“回府!”胤禛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更显冷硬。他大步流星地走下汉白玉阶,石青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宫道迷蒙的雨幕之中。乾清宫巨大的阴影在他身后沉默矗立,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无声地注视着一切。
雍郡王府,正院暖阁。
炭火燃得正旺,驱散了深秋雨夜的寒意,却驱不散筱悠眉宇间那缕挥之不去的沉凝。她并未就寝,只披了件家常的月白素缎袍子,靠坐在临窗的暖炕上。手中一卷书册摊开着,目光却落在窗外被雨打湿、在灯笼昏黄光晕下摇曳的芭蕉叶上,久久未曾翻动一页。
刘嬷嬷轻手轻脚地进来,换了一盏热茶,低声道:“福晋,夜深了,王爷怕是还要在书房忙一阵子,您先歇着吧?”
筱悠微微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书页的边缘:“无妨,再等等。”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乾清宫急召,太子同在,情形不对,这几个字如同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她心头。虽不知具体何事,但那风雨欲来的气息,隔着重重宫墙,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就在刘嬷嬷还想再劝时,外间终于传来了熟悉的、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急促的脚步声。门帘猛地被掀开,胤禛裹挟着一身深重的夜寒与水汽大步走了进来。他肩头、鬓角还带着未干的雨痕,脸色在灯下显得异常苍白,眉宇间是掩不住的、深重的疲惫,以及一种筱悠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劫后余生般的沉凝。
“胤禛!”筱悠立刻放下书卷,起身迎了上去。
胤禛挥退了欲上前伺候的刘嬷嬷。暖阁内只剩下夫妻二人。他走到炕边,并未立刻坐下,只是站在那里,深潭般的眸子沉沉地看着筱悠,那目光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惊悸未消的余波,有强行压下的滔天巨浪,更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要将她刻入骨髓的凝视。
筱悠心头猛地一沉。她从未见过胤禛如此失态,哪怕是在西北军情最危急的时刻!她伸出手,指尖触及他冰凉的、带着湿意的衣袖:“出什么事了?”
胤禛反手,一把握住她微凉的手。他的手掌宽厚,却带着一种失温般的冰冷,力道大得惊人,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才用一种低沉到近乎耳语、却又字字千钧的声音,吐出石破天惊的话语:
“太子,方才在乾清宫,向皇阿玛请辞储位。”
筱悠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她整个人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请辞储位?这怎么可能?储位乃国本,岂是儿戏?太子他疯了不成?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胤禛紧紧握着她的手,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然后呢?”筱悠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她意识到,这仅仅是惊雷的开始!
胤禛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深潭般的眼底翻涌起更加复杂的巨浪,他凝视着筱悠清亮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那足以翻天覆地的后续:
“他举荐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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