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会意,紧抿的唇线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他不再多言,只道:“睡吧。万事有我。”
他扶着她躺好,仔细掖好被角。筱悠闭上眼,感受着他宽厚手掌在腹顶那安稳的、带着守护力量的轻抚,心头那点因局势而起的沉凝渐渐散去。腹中的孩子也似乎被这份沉静安抚,躁动平息,归于安稳的沉睡。窗外的雨声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胤禛却并未立刻离开。他坐在炕沿,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烛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如同最沉默的守护神。深潭般的眸子在妻子沉静的睡颜和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流连,那里面翻涌着深沉的、足以吞噬一切惊涛的守护力量。西北的功勋,京城的暗涌,毓庆宫的阴霾,在眼前这沉甸甸的生命面前,都化作了必须踏平的荆棘。他必须稳住,也必须更快地扫清一切障碍。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确认筱悠呼吸均匀绵长,胤禛才极其轻缓地起身,吹熄了暖阁内最后一盏烛火。他悄步退出,石青色的袍角无声地融入回廊外的沉沉雨幕。
回到前院书房,胤禛并未就寝。案头宫灯重新燃起,他展开一份空白的奏折,提笔蘸墨。笔尖悬停片刻,落下沉稳有力的字迹:“儿臣胤禛谨奏:肃州军务初定,然边陲重地,不可一日无重兵镇守。查抚远大将军麾下副将岳钟琪伏法后,其职悬空,儿臣观甘肃提督马齐,久历边事,忠勇勤勉,熟知青海地理民情,堪当此任。恳请皇阿玛圣裁。”
岳钟琪的位置,与其留给老三那些人觊觎,不如抢先一步,安插上自己信得过、且康熙也挑不出错处的人。马齐是镶黄旗老臣,资历能力都够,更重要的是,此人素来只忠于皇帝,不涉党争。此举既能填补要缺,稳住西北,又能在康熙面前彰显自己一心为公、不结党营私的态度。
写完奏折,密封好,胤禛将其放在案头显眼处,待明日一早递进宫。做完这一切,他才靠向椅背,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眉宇间是深重的疲惫,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窗外,雨势渐歇,只余檐角滴水的清泠声响,衬得夜色愈发沉寂深重。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为浓稠。
翌日清晨,雨过天晴,阳光艰难地刺破云层。苏培盛脚步匆匆再次踏入书房时,胤禛刚换下朝服,正准备用早膳。
“主子,烂眼阿四那边有准信儿了!”苏培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紧绷的兴奋,“人找到了!就在春风渡后巷紧挨着的一个破败小院柴房里躲着!那丫头机警得很,阿四的人费了好大劲才摸准地方,没敢惊动!据盯梢的说,那丫头确实操着南边口音,年纪模样都对得上!而且……”他顿了顿,声音更低,“那破院子的房东婆子,是钮祜禄侧福晋娘家一个远房表亲的奶嬷嬷!”
胤禛执箸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柴房?钮祜禄家表亲奶嬷嬷的院子?这线,似乎越缠越紧了。
“人现在何处?”胤禛声音冷硬。
“还在柴房里猫着!阿四的人看得死紧,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就等主子示下!”苏培盛眼中精光闪烁。
胤禛放下银箸,深潭般的眸子里翻涌起冰冷的算计。是收网捞鱼,还是放长线?
“告诉阿四,”胤禛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立刻动手!把人给爷干干净净地请出来!带到南城咱们的暗桩里,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触!更不许走漏半点风声!若惊动了春风渡或是那奶嬷嬷……”他目光如电,扫向苏培盛。
苏培盛心头一凛,立刻抱拳:“主子放心!奴才亲自去办!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去吧。”胤禛挥挥手,重新拿起银箸。夹起一块清爽的酱瓜,送入口中,细嚼慢咽。窗棂外,阳光终于挣脱了云层的束缚,金灿灿地铺满了庭院潮湿的青砖地。
暖阁里,筱悠刚由刘嬷嬷伺候着梳洗完毕,正小口啜饮着一盏用灵泉水调过的温蜜水。腹中的孩子安稳沉静。门帘轻响,胤禛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肩头还带着清晨微凉的空气。
“可好些了?”他走到炕边,目光落在她脸上,比昨夜多了几分血色。
“嗯,清爽多了。”筱悠放下杯盏,对他温婉一笑,琉璃般的眸子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晨光,清亮沉静,“王爷今日气色倒好。”
胤禛在她身侧坐下,并未提及南城已收网的消息,只道:“早朝递了折子,举荐马齐补肃州副将的缺。皇阿玛留中未发,但未驳斥。”这便是默许的迹象了。
筱悠眼中露出赞许的笑意:“马齐老成持重,确是最稳妥的人选。”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小几光滑的边缘,“年氏那头……”
“快了。”胤禛只吐出两个字,声音沉稳笃定,带着掌控一切的冷硬。他伸出手,宽厚温热的手掌极其自然地覆在她护着小腹的手背上,传递着无声的暖意与力量。窗外的阳光正好,暖阁内一片宁和。前夜的惊雷与暗涌,仿佛已被这初晴的晨光悄然驱散,只待尘埃彻底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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