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在梦中。
罪囚营的日子度日如年,唯一支持他坚持下去的信念,是每夜辗转难眠时,一遍遍掠过脑海的这双眼睛。
有些想念就是力量,他觉得自己可以靠这些想念长久地活下去,等待很久很久之后的再次相遇。
他悄然站起来,神情梦游一般,却还不忘小心地抽走被同伴压住的腰带,跨过那些横七竖八的汉子们,走到窗前。
百里幽没有动。
两人隔着烂得全是洞的窗子对望,萧静之痴痴地瞧着她,他觉得也不应该是真人,她此刻应该在百里外的襄阳城城主府里睡觉。
他抬起手指,有点想去摸摸对面的脸,却又很快缩回——他怕这当真是梦,然后一触,梦碎。
那就真的见不着她了,还不如维持着,此刻多看一刻好一刻。
百里幽瞧出了他的动作,唇角扯了扯。
这孩子……
此刻见他珍惜欢喜到恍惚的神态,她心中涌起无限怜惜。
他不敢触碰,她就给他真实。
她伸出手,越过窗纸,摸了摸他头顶的旋儿。
依稀当初,厨房里那揉乱发顶的一摸。
她微微踮着脚,这阵子他瘦了,却又高了些。
萧静之的脑袋在她手底窜了窜,似乎受了惊吓,百里幽的手指迅速落下去,点在了他嘴唇上,怕他控制不住叫喊惊醒了别人。
萧静之忽然不会呼吸了。
她的手指点在他唇上,微凉,力度很轻,却像一根巨杵,凶猛地瞬间捣进他心里。
她指尖也有淡淡的涩而干净的气息,传入他的唇齿,有那么一瞬间,他全身都在激越的叫嚣,想要靠近些,想要张开唇,将这难得亲近的手指,轻轻含入口中。
然而他没有做,他不敢。
和追逐她的爱比起来,他宁可终生拥有她的亲情。
因为那是唯一。
此生再不能有,独属于他的唯一。
便为这份唯一,他必将粉身碎骨捍卫。
他如此努力,拼尽力气阻止自己内心叫嚣的冲动,以至于全身僵硬。
百里幽不知道这一刻对面少年电转的思绪和纷涌的心潮,她的指尖轻轻一按,随即收回,又对他安慰地一笑。
她的笑容很难得,可少年垂下眼,竟然不敢再看。
百里幽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写“有什么地方比较隐蔽坐下来谈。”
百里幽写完,看萧静之呆呆地没动静,又捏捏他手指,萧静之霍然抬头,满脸通红——他太专注看那手指,走神了,根本没注意她写的是什么。
百里幽瞧他那魂不守舍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随即怜惜更甚——罪囚营的日子太苦了,瞧把这孩子给折磨得都变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