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打开来看,张思远就正经八百地道:“宗正寺那人说了几句话,臣又写了几句话,为了方便陛下迅速知晓,臣捡着提纲要领说。中书令身处国家均衡之位,贪财受贿,此其罪一;排除异己,此其罪二;构陷储君,此其罪三。”
张思远抬头,目光灼灼地正视圣人,将数年来压在心底的怨倾斜出来,听起来是简简单单几个字,可那折子上均有详细事件记录。
御座上的皇帝却笑了:“你平日里养病,朕竟不知你还做了这些事。”
张思远却道:“臣只是闲来无聊,又觉事件蹊跷,早前有冤难诉,为今呈于御前,恭请陛下做主。”
皇帝猛地咳了起来,王欢吓得面如死灰,给皇帝拍背顺气,又忙不迭地劝:“宅家,可不能多想啊。”
皇帝却抖着手指着张思远,断断续续道:“你、你报复朕!”
“陛下为天下人君父,臣敬之爱之,绝无此心。”
然后,他额上便被那道折子砸了。他重新跪端正,感受着额上渗出的血,眼周酸了,思夏头上的伤该是比他这伤痛上十倍吧。
“陛下要处置臣,臣也绝无怨言。”
“你真当朕舍不得杀了你!”
张思远不想说话了。世人说今上忍辱负重多年,开拓进取多年,是时人称颂的好皇帝,亦是是后人读史时称颂的好皇帝。
可圣人也终究是凡人,有凡人之野心,也有凡人之疑心。他翦除了慧娴大长公主羽翼后便处处防着张驸马,若非他的疑心闹得君臣离心,又怎会让宵小之徒趁虚而入。
他纵容几个皇子几个臣子搞垮了储君,却因丧子太过难受而舍不得处置他们,以致让现下的局面越来越难。
张思远不过是顺着宗正寺那人的口供外加知道的真相说出来,竟成了皇帝口中的报复!
报复什么呢?因为当年他无法为父送终,此刻要逼着圣人杀子?
张思远闭了目,他已经做了他的抉择,现在,轮到圣人来抉择了。
御座之上的人“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张思远不知道王欢的嗓门竟能震得他耳朵疼。
“速传医正——速传医正——”
太医署的人聚在紫宸殿中,张思远跪在紫宸殿外。大约一个时辰后,皇帝才平复下来,挥退了医正,命人请端王过来。
端王正在提心吊胆,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他本想骂张思远两句,看他额上的伤时,又憋回去了。
端王进了殿中,皇帝正靠在软枕上养神,听到声音,挣开眼,免了他行礼,叫上跟前来。
端王道:“三兄啊,您何必同他置气?”
皇帝无奈地笑笑:“你不同我说,他说了。”
端王头皮发麻,这是要跟他商量大事了。
“平常百姓家求什么,儿孙满堂,到我这里,是一堆债啊。”
他的太子,他的长子才没了,又要失去两个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