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芙芮一时看得痴了。
她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江霓,直至对方落座,她的视线仍然没有移开。
那目光灼热,江霓有所察觉,循着感觉望来,见是穆芙芮,便颔首致意,唇角牵起一抹礼节性的浅笑。。
穆芙芮暗叹:好生厉害洒脱的姑娘。。。。。。
一旁的世子夫人亦看得兴致盎然,低声向邻座探问江霓的底细。那些细碎的言语,便一字不漏地飘进了穆芙芮耳中。
原来江霓今年及笄,年岁倒是合适。然而世子夫人心中却无意为言谨、言慎两兄弟考虑她。此前京中盛传江霓将入东宫为侧妃,未料今岁春日宴,皇后竟让这位在母家备受宠爱的侄女大放异彩。皇后母家乃太子外家,其日后荣华显赫,早已是明眼人皆能看清的前程。可曹国公府,已无需这般锦上添花。
穆芙芮倾身凑近世子夫人耳畔,悄声问道:“阿娘,您可是相中了江小姐做侄媳?是言谨还是言慎?
世子夫人微微摇摇头,“没有的事儿,为娘不过一时好奇问问罢了。我们俩今日来是帮你二婶婶瞧着哪些好姑娘跟你弟弟们相配,其他的自有他们亲娘做主。你且安心赏花品茗,瞧瞧热闹。自有我与公主殿下护着你周全。”她忆起方才安宁公主对穆芙芮的当众讥讽,那是她头一回在如此盛大的场合听到这般直白伤人的话,心中悔意翻涌,未能立时为儿媳撑腰。她已暗自决意,日后若再有人敢在她面前这般折辱阿馒,定要为儿媳讨个公道。
江都公主余光瞧见女儿和亲家母亲昵的样子,不免有些吃味。有心想要跟穆芙芮说说话,却又寻不出合适的话题。从前只消关心女儿身子是否安泰、有没有多吃半碗饭,如今人已大好,反倒不知该从何说起。思及此处,方才安宁公主对女儿的出言不逊更让她怒火中烧。她眼波一转,笑盈盈开口道:“本宫瞧着江小姐,颇有几分皇后娘娘当年的风采,果真是江家的好女儿,淑妃,你说可是?”
淑妃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险些压不住心底喷薄的怒火。当年还是王爷的皇帝选妃,她便是输给了江家的女儿,与王妃之位失之交臂,待陛下登基,她也只能屈居妃位。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楚知宜又当众提起这旧日伤疤,淑妃只觉奇耻大辱。偏生今日,她的女儿又与江家女对上,还被对方刻意抢尽风头。若说皇后不是存心安排,淑妃绝不相信!
此刻,淑妃不仅恨上了江都公主,对皇后的怨毒更是添了十分。
皇后冷眼瞧着淑妃那副后槽牙几欲咬碎的模样,心中说不出的畅快。这些年陛下对淑妃母子偏宠愈盛,她身为皇后,需维持大度与端庄,不便发作。此刻有人替她给淑妃添堵,她自是乐见其成。她端起茶盏轻呷一口,只作未闻二人间的暗涌,含笑看向陆续出场的闺秀,时而与身旁命妇低语,品评着谁家姑娘年岁几何,又与哪家儿郎堪为良配。
不多时,所有闺秀皆已展示完毕,男宾所作的画作亦被悬挂出来。穆芙芮饶有兴致,如同逛灯会般,一幅幅细看过去。
她看的并非画技高低,而是沉浸于猜测每幅画中描绘的究竟是哪位小姐。这春日宴的规矩也奇,画美人竟不能原原本本摹其形貌衣饰,只取其神韵而略其形迹。至于那些题诗,穆芙芮便兴趣缺缺了。
她手持自己的花签,在一幅着色清雅的画作前驻足。
“大奶奶,您瞧。”妙可轻轻扯了扯穆芙芮的衣袖,低声示意她看画中人的裙边。
巧得很,那裙边也缀着一圈翠色珠子。穆芙芮心下了然,这想必便是安宁公主的后招了。只是不知这作画之人是谁,为何甘愿帮安宁公主,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她这有夫之妇牵扯不清。
她不动声色地转身走开,随意将花签投入了另一幅画前。那画上红衣烈烈,神采飞扬,一望便知画的是江霓,穆芙芮很是喜欢。
既然知道安宁公主要做什么,投完花签,穆芙芮就坐回了吴氏身边。画已经挂出来了,珠子又在对方手上,眼下她亦无计可施,索性安心享用茶点,静待安宁公主发难。
安宁公主已是坐立不安,兴奋地期盼着预想中的好戏开场。淑妃方才被江都公主刺了一道,胸中憋闷,一时也未留意女儿的异样。
忽闻湖对岸传来一阵喧哗,有小宫人神色慌张地奔至皇后跟前回禀。紫菂听完后面色微沉,俯身向皇后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