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幢传令飞骑依次驰出,沿阵高呼:“出发!”
步兵营最先行,三人成排,次第开拔,队伍沿官道延展渐次化作一条蜿蜒长龙。
骑兵继而徐进,甲光流动,黄尘滚滚遮天。
元善见与邺中文武百官静立于城楼之上,远眺大军渐行渐远。
燕子献立在不起眼的角落,心中反复思量,高洋留给他的那道难题——唐邕。
同为高氏女婿,自己与司马消难倒是往来密切,且其父司马子如又与高澄有旧怨。
若联盟司马子如,由他这样的勋旧出面,唐邕或许真会转投高洋。
这日归家,一见高盈便说道:“大将军每回来邺京,各省各司都忙得脚不沾地,唯恐被他挑出个什么差错!”
说着长舒一口气:“如今大将军与太原公都去了长社,总算能松快几日。
这样,明日你安排家宴,我请姐夫来家里喝几盅!”
高盈笑里含着几分埋怨:
“夫君这样说长兄的不是,若叫人听去了,怕是要告你一状。”
说着为丈夫解下官袍,递去蒲扇。
“你这官职迟迟不见升迁,万一再惹得长兄不快,只怕我一辈子只能守着个员外郎了!”
又低声叹道:“姐夫什么家世和地位,咱们每次招待的酒菜,怕是人家根本瞧不上!”
她本是高家养女,向来处在边缘。
燕子献自西远来归降,却隐约觉得高澄并不看重他,偏偏又将自己许给了他。
每每丈夫与司马消难往来,她心里总忍不住泛起一阵自卑。
与其自觉低人一头地相处,倒不如不相往来更好。
“此话差矣,姐夫与高季式饮酒趣谈您也听过,他岂是那般势利之人?还请夫人莫要多心!”
“也罢,免得总叫人觉得,只有你吃他的,他却尝不到你一口!”
燕子献颇不耐烦妇人的斤斤计较,蹙眉道:
“行了行了,不设家宴了!
人总要往前看,莫以为我今日不过尚书员外郎,说不定来日,位列三公也未必可知!”
说罢,一甩袖子,径直往书房去了,留高盈原地不知所措。
翌日下值后,直接邀了司马消难,往城东南馆一起饮酒。
客套话说过,几觞酒下肚,假作闲谈扯家常:
“我家娘子总嫌我官职低微,不过是个员外郎!说来也是,以我这样的身份,确实配不上家里那位郡君啊。”
司命消难如遇知音:“一向只道你们夫妻和睦美满,却不想子献竟也遭妻妹嫌弃啊!”
“可笑我们这样的人,看似得了眷顾!”
说着凑近燕子献:“实际上,想纳个妾都不敢,偶尔在外有些沾染,若回家被闻出味儿来,便是一顿劈头盖脸。。。。。。。”
说到此处,他又长叹一声:“可若真遇上什么事,她们又何曾帮得上半点忙!”
燕子献闻言惊喜,立即顺势探身,低问道:“莫非当初大将军对令尊。。。。。。连妻姐也不愿代为转圜?”
“去是去了,可去了也是徒劳!”说到此处,司马消难自饮一口酒,似要压下往昔不堪回忆。
燕子献叹了一口气:“如此说来,妻姐何错?要子献说,便是大将军无情!”
司马消难抬眸,他向来看不惯高澄那般倨傲作派,对父亲一辈的元老重臣也毫无敬重。
此刻听得燕子献这番言语,更觉酒逢知己。
本就酒意上头,满腔积郁直欲一吐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