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阿鲁迪巴手里的那只鸡腿,掉在了桌子上,又滚落到地上,沾满了灰。
他那张因为咀嚼而油光满面的脸,此刻,血色褪尽,变得和地上的石板一样,青白。
他的嘴还张着,里面塞满了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鸡肉,可他却感觉不到任何味道了。
一股混杂着恐惧和恶心的凉气,从他的胃,直冲上喉咙。
他猛地转过头,像一头受惊的野牛,看向酒楼里那些“食客”。
阳光,像金色的瀑布,从大门倾泻而入。
光线里,每一粒尘埃都清晰可见。
光线里,他,米罗,瞬,三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三道忠诚的、黑色的烙印。
而其他人
那些正在举杯的,那些正在夹菜的,那些正在欢笑的他们的脚下,干净得,就像他们的笑容一样,完美无瑕,却又空洞得令人心慌。
“鬼”阿鲁迪巴的喉咙里,挤出蚊子哼一样的声音,“是鬼”
他那蒲扇般的大手,死死地抓住了桌沿,坚硬的木头,被他捏得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鬼?”
米罗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敲碎了这死寂的氛围。
他没有看那些没有影子的人,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阿鲁迪巴那张见了鬼的脸。
“笨牛,你太抬举他们了。”
“鬼,好歹还算是个东西,它有怨,有恨,有执念。”
“所以,它有影子。”
他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那个笑容可掬的胖掌柜。
“可这些玩意儿,算什么?”
“一具空荡荡的皮囊,里面什么都没有,被人灌满了虚假的‘安乐’,提着线,让他们笑,让他们闹。”
他端起那碗没喝的酒,凑到鼻尖闻了闻。
“闻到了吗?”
“这不是酒香,也不是饭菜香。”
“是腐烂的味道。”
“是‘人心’被抽干了之后,烂在壳子里的味道。”
瞬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生理性的、对于这种非生非死之物的本能排斥。
他想起了那个被邪物附身的女人,想起了那些被仇恨扭曲的怨灵。
那些东西,虽然邪恶,但至少,它们是“真实”的。它们的恨,它们的痛苦,都无比真实。
可眼前这些人
他们的“快乐”,假得让他想吐。
哇——
一声剧烈的呕吐声,打断了米罗的“说教”。
阿鲁迪巴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扑到桌边,将刚刚吃下去的、那些无比美味的烧鸡烤鸭,连同胃里的酸水,一股脑地,全都吐了出来。
他吐得撕心裂肺,仿佛想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掏出来洗一洗。
那些香气扑鼻的食物,此刻,在他眼里,比李家村那被烧成焦炭的尸体,更让他感到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