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纪辰一震,“他”转眸,深深地看着那端的沈天浩,直到看得他即将察觉出什么才匆忙背过身去。
“阿纪,你怎么了?”
沈天浩这会是真有些担心了,快步上前问道,“阿纪,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陆纪辰正对口而立,清瘦的背影与外残阳恰好组成一副美丽的图景。对沈天浩喋喋不休的追问,“他”不答,只是仰起头,像是在接受清风的洗礼,又想是在回忆什么。
片刻之后,“他”忽然微微而笑。
道:“阿浩,西南边境大军抵达轩辕落霞山,要多久?”
四月初三这日,晚霞吞吐白云染红天际,如血般壮烈。初升新月落下的光亮镀上峡关口万千将士干枯的手和脸,灿金似亘古佛光,耀亮他们眸底永不枯竭的坚持与信念。
偌大的峡口,黑压压三十万军士,静若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屹立在至高点的三位将军身上。
这样的目光,是坚定疑的崇敬,是不惜抛头颅洒热血誓死的追随!
徐将军挺直背脊,扯着喉咙布令:“听着!我们已经没有粮食了!今晚,就杀一千匹匹战马做成马肉大餐,让所有的士兵将领都食饱饭足!子时一过,不再守关,为了守卫家乡的亲人和我们的国土,拔刀跟他们拼了!”
“拼了!”
三十万大军咆哮着,坚毅的眼神如刀锐利,吼声震天动地!
四月初四凌晨,子时刚过,轩辕三位将军领三十万大军杀向被围困在峡谷里的百万北匈!
睡梦中的北匈大军乱成一团,裤子都顾不上穿便操起武器冲出营帐!只是一霎,一线峡已硝烟四起,明明灭灭的火光似那火龙奔腾而来,残破的吼叫声直插云霄!
轩辕士兵难敌健硕勇猛的北匈族人,但他们的势气却滔天震地!前面的倒了后面的再冲上来,一波又一波疯了一般的进攻!他们衣衫残破,他们面色蜡黄,他们没有战马,但他们的目光却明晃晃如苍穹夜空最亮那颗星,折射出的坚定让北匈族人不由心惊!
百万雄狮对三十万精兵,这场因为人数差距悬殊而毫悬念的战役,竟奇迹般的持续了一天一夜!
血流成河,残破的肢体遍布,一堆又一堆叠起的尸身……他们有的圆目而睁,遗憾看向南方那遥远的家乡,有的微微而笑,致死都不曾松开手中的武器。而三位领头的将军,早已被北匈战马踏成了肉浆,满地血腥里,再也寻不回他们的尸骨……
惨烈,已不能用于形容一线峡这场战役。
但是,他们没有输。
他们用坚定的信念,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了一个天瀚大陆近乎不可能的传奇——虽然轩辕三十万将士全军覆没,但北匈百万大军走出峡口的,只剩下四十万!
处于劣势,迎头而上,最终灭掉比自己人数还要多两倍的敌人……这,究竟需要多强烈的意志?
根本法想象。
许多年后,每当有人路过一线峡,都会朝这里立起的一座功碑虔诚而拜。碑上没有姓名,没有悼词,一个字也没有,因为躺在这里的英雄,实在太多太多,世人对他们的敬仰和崇敬,亦太多太多……
当然,这已是后话。
四月初六,穿过一线峡的北匈大军已是疲惫不堪,好不容易抵达落霞山,气都没喘匀,迎面等待他们竟然黑压压一片精神抖擞整齐划一的士兵!
北宫皇帝大惊,北匈族人也心底一凉——才刚刚经历一场血战,他们短时间内哪里还有精力再战?
大队最前方,端坐马背的尹风迎风缓缓立起长剑,波淋剑光里,他微笑昂首。
“九方三十万大军,在此恭候已久。”
一线峡战败的消息传回都城,朝臣人心惶惶,余下的百姓们也开始慌乱逃窜,轩辕皇宫日日夜夜充斥着的都是哭泣声,悲凉凄婉,昏天暗地。
而这个时候,皇宫之中却有一个人在高兴。
陈文瀚。
她笑,醒着也笑,睡着也笑,笑得眼泪都要留下来——这座江山,这座本该属于太子爷爷的江山即将被北匈的铁蹄踏灭!她几乎可以想象到轩辕大地上血流漂橹的惨烈情景,就像当年太子府一夜被血洗一般……
呵呵,不过他们本就该死,谁让他们归顺叛军?谁让他们认那贼人做皇帝!……该死,全都该死!等北宫与轩辕两败俱伤时,夫君坐得渔翁之利,这些愚蠢该死的百姓都死了,夫君与自己就可以在这片废墟之上重新建起一个王朝,一个崭新的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