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深陷在厚厚的、仿佛吸饱了某种粘稠脓液的腐殖层中,“噗叽、噗叽”的声响在空洞的地穴里沉闷地回荡,每一次抬脚都带起粘稠的丝线,冰冷的湿气瞬间透过皮靴,冻得脚趾麻。
那血脉中的牵引力骤然加剧,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紧!灼痛变成了持续不断的、深入骨髓的烧灼,仿佛有无数块烧红的烙铁紧贴着她的血管内壁。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无形巨手拖拽的、关节生锈的木偶,踉跄着、几乎是匍匐着向黑暗的更深处挪动。
脚下的地面开始传来微弱却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震动,一种低沉到越人类听觉极限的嗡鸣从地底最深处涌出,如同来自地狱的叹息,震得她脚心麻,膝盖软,全身的骨骼都在微微共鸣、出抗议的低吟。
那不是声音,更像是一颗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心脏在垂死挣扎,每一次微弱而艰难的搏动都搅动着地脉深处污浊、粘稠的能量狂潮,令她血脉中的毒素也随之共振、刺痛,像无数细小的、冰冷的毒针在同时扎刺她的神经末梢!
转过一个巨大的、布满瘤状凸起和湿滑粘液、散刺鼻腥臊的树根,前方豁然塌陷,形成一个幽深得仿佛通往地狱核心的地底巨洞。
火把的光芒在这里显得如此微弱而胆怯,如同风中残烛,只能无力地舔舐着洞口边缘无边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暗。
就在这地穴中央那片绝对的、令人绝望的幽暗里,莫嘉娜的视线捕捉到了它。
钦原。
她的呼吸瞬间停滞,连火把燃烧的噼啪声都仿佛被这景象彻底吸走、湮灭。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那庞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半个地穴空间,如同一座由噩梦、痛苦和永恒囚禁堆砌而成的、活生生的山峦。
它匍匐着,形态诡异地糅合了巨蝶的残破与凶蜂的狰狞,每一个细节都散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
覆盖着厚重几丁质甲壳的身躯呈现出一种被岁月和污垢彻底浸透、黯淡无光如同古墓青铜的色泽,上面布满深不见底的、流淌着粘稠暗金色不明液体的沟壑和扭曲变形的瘤状凸起,散着浓烈的、令人窒息的甜腥恶臭,那臭味直冲脑门,熏得人头晕目眩。
两对巨大而残破的膜翅是它身上最触目惊心的苦难象征:
其中一对已经完全石化,凝固成一片嶙峋扭曲、散着冰冷死气的惨绿荧光晶体山脉,幽光在晶体内部缓缓流淌,如同被冻结的毒河;
另一对则无力地耷拉着,边缘破碎不堪,如同被亿万只蛀虫啃噬过的枯叶,布满孔洞和撕裂的痕迹,污浊的粘液从破口处不断渗出。
最令人灵魂战栗、几乎要尖叫逃离的是它的头部,几丁质甲壳下本该是复眼的位置,只剩下两个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孔洞,里面沉淀着亿万年的痛苦与彻底的麻木,仿佛连绝望本身都已凝固成冰冷的化石。
巨大的螯针状口器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粘稠的、散着强烈甜腥恶臭的暗金色体液正从裂痕中缓慢渗出,滴落在下方湿漉漉的腐殖土上,出轻微却如同丧钟般敲打在莫嘉娜心头的“嗒、嗒”声,每一声都间隔漫长,折磨着神经。
这庞大的、散着死亡气息的身躯,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无可挽回的缓慢度,从尾部向头部蔓延着彻底的石化诅咒。
灰白色的晶体如同冷酷的冰霜,带着细微的、如同无数沙砾摩擦的“沙沙”声,一寸寸、缓慢而坚定地爬过它坚硬的甲壳。
晶体所过之处,生命最后的光泽被彻底剥夺,化为死寂的、散着幽绿荧光的顽石,那荧光在死寂中明灭,如同嘲讽。这缓慢的、凌迟般的死亡,源头正是那柄深深楔入它庞大腹部、如同命运钉刺的古老造物。
一柄青铜铸造的长箭,样式古朴粗犷到近乎蛮荒,带着远古洪荒的沉重气息。
粗粝的箭杆上蚀刻着如同大地血脉般蜿蜒曲折、深奥难解的神秘纹路,纹路深处沉淀着暗红的锈迹,如同干涸的古老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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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簇完全没入钦原那覆盖着厚重甲壳的躯体深处,只余下箭尾一小截暴露在污浊腥臭的空气中。
箭尾上,一个古老的、仿佛被巨神以雷霆万钧之力凿刻出的象形文字——“禹”——在火把摇曳昏黄、如同垂死喘息的光线下,如同一个冰冷的、散着亘古镇压之威的烙印,无声地宣示着囚禁的永恒与无情。
那“禹”字周围的青铜,在幽暗中泛着一种沉郁的、仿佛吸饱了无尽痛苦的黑青色光泽。
莫嘉娜僵立在原地,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如同毒蛇缠绕脊柱,握着火把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出“咯咯”的轻响,几乎要捏碎那脆弱的木柄。
血脉中的灼痛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如同沸腾的岩浆在血管里奔涌!与眼前这垂死巨兽体内散出的、同样源于地脉毒煞的污秽能量产生了剧烈而痛苦的共鸣!
那共鸣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她体内穿刺!真相如同撕裂夜空的惊雷在她脑中炸开,震得她头晕目眩:
部落战士的石化,祭司奥格玛声嘶力竭指控的氐人阴谋,都不过是可笑的表象!真正的源头,是这柄名为“禹”的箭!
是这被箭死死锁住、在无尽痛苦中缓慢石化的巨兽!是这巨兽体内流淌的、与她血脉中同源的污浊之毒!
奥格玛……他枯槁脸上那扭曲的狂热和眼底深处闪烁的算计,此刻在火光下显得无比讽刺、狰狞,如同恶鬼的面具!
就在她心神剧震、几乎被这恐怖真相和血脉共鸣的剧痛压垮、意识出现一丝空白的刹那——
垂死的钦原,那巨大而残破的头颅,极其缓慢地、带着令人牙酸的骨骼与厚重甲壳摩擦的、如同巨石碾磨的“嘎吱……嘎吱……”声,朝她所在的、这微弱光源的方向,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
那两只深陷的、如同通往虚无深渊入口的眼窝,空洞地、毫无生机地“望”向了她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