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休站在内寨之中,手中铁胎弓已拉得如满月,弓梢的铁棱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他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着咽下腥甜的血气。
这是今日第二十五箭了,铁胎弓的拉力震得他臂膀发麻。
虎口裂开的伤口渗着血,与缠弓的布条冻成一片暗红。
箭矢离弦的瞬间,他看见那支雕翎箭穿透了雪幕,精准地射穿了内寨栅栏外一个太原兵的咽喉。
那人举着铁钎的手猛地垂下,尸体像袋破布似的砸在雪地里。
溅起的冰碴子映着远处的火光,亮得刺眼。
“嗡——”
铁胎弓骤然回弹,震得王休肩膀一阵剧痛。
他正要再搭箭,身后突然传来甲胄摩擦的沉响。
杨五郎就站在那里,皂金枪斜倚在石壁上,甲叶上凝结的血冰正顺着纹路往下淌,在脚边积成一小滩暗红的水洼。
“伤兵已经撤的差不多了,你也该走了。”
杨五郎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扫过寨墙上仍在厮杀的镇山军。
他们的箭囊已空了大半,有人正抓起地上的断矛往下砸。
甲胄碰撞的脆响里,总夹杂着骨头断裂的闷响。
王休回头望了眼西侧山梁,那里的暗道口藏在一片被熏黑的松林里,此刻正有几个伤兵互相搀扶着往阴影里钻。
他咬着牙将铁胎弓往背上一挎,弓身的铁棱硌得后背生疼,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第一队跟我来!”
王休的吼声压过了厮杀声,他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刀刃劈断了一根迎面飞来的箭矢。
“沿西侧山梁走暗道,快!”
杨五郎的皂金枪突然往地上一顿,枪尖扎进冻土三寸深。
“告诉已经到了鹰嘴崖的弟兄们。”
他的目光掠过内寨粮仓的方向,那里的火正烧得旺,焦糊的粮香混着血腥味往鼻子里钻。
“把崖顶的滚石都架好,留三面旗帜,其余的全烧了。”
王休会意,这是要让薛万彻以为他们溃不成军,连旗帜都顾不上带。
他最后看了眼仍在拼死射箭的士兵。
那些人里有跟着他守了半月铁矿的老兵,有昨日才补进来的少年。
此刻都红着眼,把铁胎弓、强弩甚至石块往栅栏外砸。
“走!”
王休猛地转身,铁胎弓的弓弦在跑动中扫过石壁,发出嗡鸣,像在为留在这里的弟兄送行。
杨五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松林中,皂金枪在手里转了个枪花。
他抬头望向内寨入口,薛万彻的“薛”字大旗已离栅栏不到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