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想着,一边走回老太太的套间屋内。
刚跨进门,只见灯光昏暗,隐隐约约有个女人拿着汗巾子,像是要上吊的样子。
鸳鸯也不害怕,心里想道:“这是谁?和我的心思一样,倒比我先走一步了。”
便问道:“你是谁?咱们两个人是一样的心思,要死就一块儿死。”
那个人也不回答。
鸳鸯走到跟前一看,发现不是这屋里的丫头,再仔细一瞧,只觉冷气逼人,转眼间那人就不见了。
鸳鸯愣了一下,退出来在炕沿上坐下,仔细想道:“哦!是了,这是东府里的小蓉大奶奶啊!她早就死了,怎么会到这里来?肯定是来叫我去的。她怎么又上吊呢?”
想了一会儿,又道:“是了,一定是教给我死的方法。”
鸳鸯这么一想,邪念深入骨髓,便站起身来,一边哭,一边打开妆匣,取出当年铰下的一绺头发,揣在怀里,又从身上解下一条汗巾,照着秦氏刚才比划的地方拴好。
自己又哭了一阵,听见外面客人散去,担心有人进来,急忙关上屋门,然后搬来一个脚凳,自己站上去,把汗巾系成扣儿,套在脖子上,随即将脚凳踢开。
可怜她咽喉气绝,香魂出窍。
正无处可去,只见秦氏隐隐约约在前面,鸳鸯的魂魄急忙追上去,说道:“蓉大奶奶,你等等我!”
那个人说:“我并不是什么蓉大奶奶,我是警幻之妹可卿。”
鸳鸯说:“你明明是蓉大奶奶,怎么说不是呢?”
那个人说:“这里面有个缘故,等我告诉你,你自然就明白了。我在警幻宫中,原本是钟情司的首座,掌管着世间的风情月债,降临尘世后,自当成为第一情人,引领这些痴情怨女,早早归入情司,所以本该悬梁自尽。但我看破了凡俗之情,超脱情海,归入情天,所以太虚幻境中‘痴情’一司,竟然无人掌管。如今警幻仙子已经将你补入,让你接替我掌管此司,所以命我来引你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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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的魂魄说:“我是个最无情的人,怎么算我是个有情的人呢?”
那个人说:“你还不知道,世人都把淫欲之事当作‘情’字,所以做出伤风败俗的事,还自认为是风月多情,无关紧要。却不知‘情’这个字,喜怒哀乐未发作的时候,就是人的本性;喜怒哀乐发作出来,就是情了。至于你我的这种情,正是未发作的情,就如同那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旦要发泄出来,这情就不是真情了。”
鸳鸯的魂魄听了,点头表示领会,便跟着秦氏可卿而去。
这边琥珀辞了灵,听邢夫人、王夫人分派看家的人,想着去问鸳鸯明天怎么坐车,便在贾母的外间屋里找了一遍,没找到,就找到套间里头。
刚到门口,见门半掩着,从门缝里往里看,只见灯光半明不灭,影影绰绰的,心里害怕,又听不见屋里有什么动静,便走回来说道:“这丫头跑到哪里去了?”
迎面看见珍珠,说:“你看见鸳鸯姐姐了吗?”
珍珠说:“我也在找她,太太们等她说话呢。她肯定在套间里睡着了吧?”
琥珀说:“我瞧了,屋里没有。那灯也没人挑灯花,黑咕隆咚的怪吓人,我没进去。现在咱们一块儿进去看看,看她在不在。”
琥珀等人进去,正要挑灯花,珍珠说:“谁把脚凳放在这儿,差点把我绊倒。”
说着,往上一瞧,吓得“哎哟”一声,身子往后一仰,“咕咚”一声栽倒在琥珀身上。
琥珀也看见了,便大声叫嚷起来,只是两只脚吓得挪不动步。
外面的人都听见了,跑进来一看,大家叫嚷着,赶紧报告给邢夫人和王夫人知道。
王夫人、宝钗等人听了,都哭着去查看。
邢夫人说:“我没想到鸳鸯竟有这样的志气,快派人去告诉老爷。”
只有宝玉听到这个消息,吓得双眼发直。
袭人等急忙扶住他,说:“你要哭就哭,别憋着气。”
宝玉好不容易才哭出声来,心想“鸳鸯这样一个人,偏偏又这样的死法”。
又想:“天地间的灵气,真的都集中在这些女子身上了。她算是死得其所,我们终究是浊物,还是老太太的儿孙,谁能比得上她?”
转而又高兴起来。
这时,宝钗听到宝玉大哭,也出来了,等走到跟前,见他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