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拿着铁锹往枣叶堆里戳,“咔嚓”的碎墨声此起彼伏。赵阳屏住呼吸,拉着赵灵儿的虚影躲到黑陶瓮后面,瓮身冰凉,上面刻着的八卦图硌得他后背生疼。
“大人,这里有个瓮!”一个粗哑的声音喊道。
赵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见赵灵儿的虚影突然钻进瓮里,瓮身剧烈震动起来,里面的符咒“哗啦啦”飞出,贴在靠近的人脸上。那些人瞬间惨叫起来,脸上的符咒冒出黑烟,皮肤像被墨汁腐蚀般溃烂,露出底下森森的白骨。
“废物!”王启年的声音带着怒,“连个破瓮都对付不了!用糯米洒!”
糯米落在符咒上,出“滋滋”的声响,符咒的威力顿时减弱。赵灵儿的虚影从瓮里被逼出来,脸色比刚才更白,双丫髻上的红布开始褪色:“我撑不了多久……他带了糯米和黑狗血,是我的克星……”
赵阳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半块血墨——这是他从墨铺带出来的,一直贴身藏着。墨锭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红光,他把血墨往黑陶瓮里一塞,瓮身突然亮起红光,红光里浮现出无数冤魂的脸,都朝着入口的方向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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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一个跟班的声音带着狂喜,“大人,瓮底下有个盒子!”
赵阳探头一看,只见王启年的一个跟班正举着铁锹,撬开瓮底的石板,石板下果然有个紫檀木盒,盒面上刻着个“灵”字,正是赵灵儿的名字。
“拿来!”王启年的声音颤,像是激动得不行,“快给我!有了这镇魂珠,我就能再活十年!”
跟班刚要去拿盒子,突然尖叫一声,手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血肉模糊地缩回来。赵灵儿的虚影站在盒子前,眼睛变成了全黑,指甲又尖又长:“那是我的东西!谁也别想碰!”
她猛地扑向王启年,指甲插进他的瞎眼,王启年惨叫一声,手里的镇魂珠掉在地上。珠子滚到赵阳脚边,他弯腰去捡,却现珠子里映出无数张脸,都是被血墨害死的冤魂,最中间的是赵灵儿,正对着他流泪。
“快砸碎它!”赵灵儿的声音带着哭腔,“镇魂珠是用我的魂做的,砸碎了我就能解脱,他们也能安息!”
王启年的跟班举着铁锹冲过来,赵阳侧身躲过,手里的镇魂珠狠狠砸向石壁——
“不要!”王启年出绝望的尖叫。
镇魂珠没有碎,反而嵌进石壁里,石壁突然裂开,露出后面的密室。密室里堆满了血墨锭,最中间的石台上,躺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红棉袄,正是赵灵儿的尸体,十年了,竟一点没腐烂,皮肤像浸在墨里的纸,泛着青黑。
尸体的胸口插着支毛笔,笔杆上刻着“王启年”三个字,笔尖还在滴着墨汁,墨汁落在石台上,汇成个“死”字。
“原来你把她藏在这。”赵阳的声音颤,他终于明白,所谓的镇魂珠,不过是用赵灵儿的魂魄和尸身炼制的邪物,“你不仅要她的血,还要她的尸身镇宅……”
赵灵儿的虚影飘到尸体旁,轻轻拔出胸口的毛笔,尸体突然睁开眼睛,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浓稠的墨汁。她和虚影合二为一,红棉袄上的血开始流动,慢慢浸透整个密室:“王启年,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撑十年吗?因为我每天都在等,等有人来把你钉在这石台上,让你尝尝被墨汁熬煮的滋味……”
血墨锭突然炸开,无数墨汁组成的手抓住王启年和他的跟班,把他们往石台上拖。王启年的惨叫声在密室里回荡,他的皮肤被墨汁腐蚀,露出的骨头很快就被染成黑色:“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
他的话被墨汁堵住,整个人被按在石台上,胸口被插上支新的毛笔,正是赵阳掉在地上的那支。赵灵儿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像唱歌又像哭:“现在,你也是墨引了……永远陪着我吧。”
赵阳看着石台上的王启年慢慢变成新的血墨锭,突然觉得一阵恶心。他转身想走,却被赵灵儿叫住:“阳儿,你看石台上的字。”
石台上的“死”字旁边,还有几行小字,是赵德的笔迹:“若阳儿看到此字,去救李道长。他虽有错,却在暗中帮我收集王启年的罪证,被王启年的邪祟困住了……罪证在墨铺的账本里,第一百零八页。”
密室的入口突然传来响动,林婉儿的声音带着焦急:“赵阳!你在哪?师父他……”
赵阳赶紧跑出去,只见林婉儿扶着李承道站在入口,李承道的道袍破烂不堪,脸上沾满了墨汁,眼神却恢复了清明,只是虚弱得厉害。“阳儿……”他的声音嘶哑,“对不起……”
“先别说这个。”赵阳扶住他,“我们得赶紧去墨铺拿罪证,送官查办。”
赵灵儿的虚影站在密室门口,红棉袄在墨汁中轻轻飘动,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像个真正的小女孩:“我不恨你了,阳儿。”她的身影慢慢变淡,化作无数墨色的蝴蝶,飞出地窖,“我要去投胎了,下辈子做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不用再炼墨……”
蝴蝶飞出的瞬间,地窖里的血墨锭开始融化,变成清澈的水流,顺着石缝渗入地下,滋润着那棵老枣树的根。
赵阳抬头看向入口的光,光里似乎有赵灵儿的笑声,像枣乡的风吹过青枣林,清甜又干净。他知道,十年的冤屈终于了结,而属于他的路,才刚刚开始——他要带着王启年的罪证,去官府报案,要让所有被血墨残害的人沉冤得雪,还要守好这片枣园,让赵灵儿和所有冤魂,都能在故乡的土里安息。
只是他没注意,在他转身离开时,那棵老枣树的树干上,新裂开的纹路里,渗出了一丝极淡的暗红,像未干的血。
墨汁铺的门板被风撞得吱呀作响,像有人在外面拼命摇晃。林婉儿用桃木剑抵住门板,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映出她臂上尚未愈合的伤口——那是救李承道时被邪祟抓伤的,伤口周围泛着青黑,像被墨汁浸过。
“师父,你确定要这么做?”她回头看了眼躺在柜台后的李承道,老道的道袍已经换成干净的粗布衫,脸色却比纸还白,嘴角不断溢出黑血,落在柜面的账本上,晕开一朵朵诡异的墨花。
李承道攥着半块染血的契约,指节因为用力而白。那是从他残魂附着的契约上撕下来的,上面还留着赵德的血手印:“王启年虽死,但他老宅的邪祟被血墨镇了十年,早已和墨魂纠缠在一起。现在血墨炸了,邪祟会顺着冤魂的怨气找到这里,不设阵拦截,整个县城都要遭殃。”
他咳了两声,黑血溅在账本上,正好落在第一百零八页——那页记着王启年十年前的“买墨记录”,墨迹底下隐约能看出“活人三具,童女一”的字样,是铁证。“百墨阵必须用至阴之人的血引阵,婉儿,委屈你了。”
林婉儿的指尖冰凉。她知道自己是至阴之体,生辰八字全阴,是布这种邪阵的最佳“祭品”。但她更清楚,此刻退无可退——窗外的雾气已经变成墨色,雾里传来无数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还有王启年临死前的嘶吼,混着赵灵儿稚嫩的哭声,听得人头皮麻。
“别说傻话。”她从袖袋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三枚银针,分别扎在自己的百会、膻中、涌泉三穴,“布阵吧。我守住前门,你去后院埋墨锭,记住按北斗七星位,缺一个角都镇不住邪祟。”
赵阳抱着个装满血墨锭的木箱,站在柜台边瑟瑟抖。他的粗布裤腿还沾着地窖的泥,裤脚处破了个洞,露出的脚踝上,那圈暗红的绳结正随着雾里的嘶吼轻轻颤动。“我、我能做点什么?”他的声音颤,却紧紧攥着手里的砍柴刀——那是他从赵家村带出来的,刀鞘上刻着半颗枣子,是赵德当年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