庑房里的宫人诊了脉,拿了调理方子便离开了,只剩下芜花躺在床上装病。
直到旁人都离开了,芜花才从床上爬起身来,行至沈清和身后。
卢广安起身见礼,抬眸一瞬看见沈清和通红的眼眶也是一怔,又连忙低下了头去。
“小路子说,情况复杂,他怕自己说不明白,便将你带来了重湘宫里。”沈清和说着,在小路子搬来的圈椅上坐下。
“回娘娘的话,微臣翻阅了太医院的记档,乔太医昨日确实是给仪嫔娘娘重开了一个方子,较之前的方子多了些调理疏肝调气的药材。两位方子里都有一味名为「川芎」的药材。”
卢广安垂眸,盯着地面看着,不敢与沈清和对视,生怕两人对视一眼便又会想起竹叶在的时候,收敛心神,卢广安继续道:“娘娘可知川芎?”
“川芎”沈清和黛眉微蹙,回忆起自己从前看过的医书,“本宫记得,这个川芎是可以活血化淤、驱风止痛的吧?”
心下一转,沈清和的眸中浮出一丝疑惑,“活血化淤的药材,可为女子安胎?”
“回宸贵妃娘娘,方子中的川芎用量并不会太大,也会同配些补益药以制其药性。可以调和气血,减少孕中女子因气血不畅导致的胎动不安。”
沈清和微微挑眉,看向身旁的小路子。
这正应了昨夜沈清和的猜测,因为仪嫔留下了安胎药中的川芎,又心中郁结,才会气血不畅,影响了腹中胎儿。
小路子暗暗点头,肯定了沈清和心中所想。
沈清和又问道:“那这川芎,可能害人?”
卢广安紧抿着嘴唇,面上似乎对这宫中无尽的斗争实在是厌烦了,无奈又悲悯,“为女子安胎时,这川芎的用量并不会太大,若是用量大了,是会有小产的风险。”
沈清和捻着手指摇头,宫中如今只有仪嫔一人有孕,她冒着影响自己腹中胎儿的风险留下那药为将来做准备毫无意义,所以这是不可能的。
沈清和正想着,卢广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补充道:“除此之外,还有幼儿,川芎是一味幼儿禁用的药材。”
沈清和心下一紧,随即眸中沁出冷色,眯了眯眼睛,原本柔和的脸上浮出一丝阴鸷之色,转头向小路子凛声道:“去查查景熙的饭食。”
还没等小路子应下,卢广安抢先道:“娘娘?”
“何时?”
卢广安声音微弱,“是二皇子”
“什么?”沈清和轻叱一句,转瞬又放平了语调,“景澈?”
“是,”卢广安点头,语气坚定道:“昨夜二皇子呕吐不止,乔太医去皇子殿为二皇子诊治过了。乔太医以为是二皇子对食蔬不服,微臣本也是这么以为的,待再观察两日便可知是对哪样食蔬不服了。”
卢广安紧绷着下颚线,肩膀一抖,立直身子,“可方才路公公去太医院寻微臣,待微臣查了仪嫔娘娘的方子后,才不由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沈清和渐渐收回目光,沉思片刻,心下仍是不安,朝小路子道:“即便如此,亦是不能掉以轻心。去将景熙的吃食用具里里外外一件一件地查一遍。”
“是。”小路子领命,目光示意芜花在屋内伺候,自己倒退着离开了。
庑房的门缓缓合上,光线渐渐收敛,沈清和的眸色愈深沉起来,恨恨道:“仪嫔先是给中宫下毒,如今又要谋害嫡子,她的野心可真是不小啊!”
房间里陷入寂静,毕竟事关嫡子安危和一个尚有身孕的后妃。没人敢打扰沈清和思考,也没人敢打破这沉寂。
许久,沈清和声音沉沉,“眼下仪嫔身边的那个温沅,是不能再留了。”
又过了两日,重湘宫院子里的桃树枝桠上,好多花苞都已经开了小小的花。
沈清和穿着件缃叶色的衣裳,纤瘦的一个人,拉着景熙的手立在桃树下,稍稍踮脚凑近便可闻见些淡淡的桃花香,不由弯了弯唇。
“清和这是在赏花?”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清和回眸,朝身后身着玄色的顾桓祁笑了,“皇上怎的都不让人同传一声?”
“父皇!”立在沈清和身旁的顾景熙见来人是顾桓祁,小跑着奔向了顾桓祁。
“诶!”顾桓祁满是宠溺地弯腰将顾景熙抱了起来,走近沈清和。
“臣妾见过皇上。”
“清和不必多礼。”顾桓祁抱着顾景熙立在沈清和的身旁,三人立在桃树下,像极了那年三人一起入画时的样子,“今日处理完政事见时辰尚早,便来看看你与景熙。”
沈清和用丝绢将顾景熙嘴角溢出来的零星口水抹去,笑意温婉,正要说什么,忽而听见门口处传来了声音。
碰撞、洒落、破碎、惊叫。
沈清和蹙眉,向宫门口投去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