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五更,奉圣夫人出官回私邸,这事已安排妥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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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凌晨,内宫微微地骚动了。
钦差干清宫管事牌子王朝中、涂文辅,以及暖阁数十名名位崇高的太监,身着红圆领,腰系玉带,在奉圣夫人前面排队引路,客氏盛服靓装,自咸安官乘着小轿由嘉德门、咸和门、顺德右门穿过,经月华门,至于清宫门口,竟然不下轿,一直坐到西下马门,这时,凡弓箭房、带简管柜子、御司房、御茶房、请小轿、管库近侍、一干人等,各穿红蟒衣窄袖,在轿子前后摆道,跟随者数百人。司礼监该班监官、典簿掌司人等文书房官,都在宝宁门内,跪在道旁迎送。
此时,正是五更时分,黑夜未尽,为了照明,内府供应库,供应数千根蜡烛、数千盏官灯,照得紫禁城如同白昼。与此同时,御道两旁无数官女手捧香炉,点燃了最名贵的龙涎香。出了西下马门,客氏换乘八人抬的大围轿,前呼后拥出了紫禁城。人群顺着正义街,浩浩荡荡地开往西城的丰盛胡同,因为客氏的外邸就在这里。
奉圣夫人的尊严、豪华、气派的仪仗队,轰动了西城,伴随出宫的魏进忠,特意让仪仗队缓缓前进,于是,街上出现了万人空巷的场面,
锦衣指挥使侯国兴,立在门前恭候,他还不到十九岁,由于他出生四个月,母亲就入官当乳母,太早断奶,营养不足,长的像一只瘦猴他把母亲和魏进忠引入庭中,众人无不为这座豪华的外邸而赞叹。这外邸类似王府,只不过规模略小了一点
进入府中,用过早点,寒暄了一会儿,侯国兴便引着大家到一座建筑十分精致的小阁楼看戏。戏班的人早在待命,等到客氏和魏进忠一来,戏就开演了。今天上演的是《刘致远白兔记》,是京都最有名的戏班演出的。
魏进忠坐在客氏身侧,低声对客氏说:
“今日回家,这场面你看大不大?威风不威风?热闹不热闹?"
”我觉得太过份了。“客氏说。
”这你就不明白了。我是特意闹大的,气一气那福清人。我听医生说过,老年人的血管很脆,经不起激动,太激动血管就会破裂。你看,如果能够气死那个叶向高,那是最省事不过了!“魏进忠说。
戏看了一半,一个太监匆匆走了过来,在魏进忠的耳边嘀咕了一阵,魏进忠听完,挥手让那太监走开,但往下的戏就有点看不进去了,屁股一直在挪来挪去。那客氏很细心,见他有点魂不守舍,便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魏进忠摇摇头说。
大家又继续看戏。客氏的远亲近邻,也都争先恐后过来祝贺。客氏满面春风,起身接待他们,而那一种热情,都很有分寸,表现了一种雍容华贵的气派。
在远亲近邻中,杂着一个陌生人,客氏看了很久,却认不出他是什么人。那人穿着儒士的衣服,很儒雅,她亲族当中没有读书人,便是自己的儿子侯国兴,也是近几年请那个涂文辅教了一点书。眼前这个人,会是一个什么人呢?
这时,魏进忠“哦”一声站了起来,连忙迎向这个陌生人。那儒士摇摇手,要他不要声张。魏进忠回身问客氏,有没有一个僻静的所在,又附耳说:
“是沉大学士。”
于是两人离开了席位,急急地把沉大学士带进了一间小客房。
沈大学士便是沉铭缜,是方从哲的同乡,万历末年,由方从哲推荐入阁,事有耽搁,直到去年八月份才来北京任职。由于他同魏进忠、刘朝有师生之谊,所以一拍即合,现在是内阁中唯一与魏进忠有来往的人,今日微服来访,必有要事。
果然沉铭缜开门见山说:
“今日奉圣夫人衣锦还乡,本当厚礼相贺,只因急事在身,无暇备办,我在这儿也不能多呆,说几句话就走
“什么事?”魏进忠说。
“昨日下午内阁大臣听取三法司汇报”红丸案“的进展情形,所以特来通报一下。”沉铭缜说。
“有何进展?"
”那个李可灼声称:只要减刑三等,他愿意吐实。“魏进忠不由地一愣,什么话也没说。
”告辞了。“沉铭缜一揖,而且说走就走。
魏进忠依然呆在当场。
”这消息可靠不可靠?“客氏也很焦急,问道。”绝对可靠。。。。。。刚才那一个长随太监在我耳边说的便是这一回事。自从三法司会审红丸案以来,我便指令所有的锦衣坐记全部出动,分赴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即便是三法司的正副长官家中,也可以随意出入。当然,理由是协助破案。根据锦衣坐记汇总回来的情报,那个李可灼为了自保,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瞬间乌云压顶。两人深知,倘若李可灼招了出来,那后果是十分可怕的。客氏埋怨道:
”你怎么会交上如此不讲义气的人?"
“我对他可是仁尽义至,当年他被撤职遭送回家,我送给他百两黄金,让他安度晚年。又怕他路上出了意外,我还特地派了几个微服的锦衣卫,送他安然回乡。若早知有今日,当时还不如来个杀人灭口!”魏进忠说。
客氏叹了一口气,说:
“现在怎么办?王体干、李永贞都不在这里,看来我们得马上回宫商讨对策。”
“大张旗鼓出来,不过片刻又匆匆忙忙回官,未免落下痕迹。我们还是硬着头皮把这场戏看完,等到傍晚回去好了。”魏进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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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看完这一场戏,实在如坐针毡,两人苦不堪言。好不容易挨到黄昏时刻,两人便匆匆忙忙回去咸安宫。他们中午没有吃午饭,因为一点胃口也没有,便推说戏好看,不想吃,此刻肚子咕咕叫,两人正想弄一点东西填饱肚子,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此人非他,便是郑贵妃的心腹崔文升,他不待让坐,便大刺刺地坐了下来,嘴里嘀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