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旁边,是堆叠在一起的上百块银元,大部分是刻着袁世凯侧像的“袁大头”,边缘在灯光下反射着冷冷的银辉,沉甸甸的质感仿佛能穿透空气。
还有五个雕工精细、分量十足的金戒指,随意地散落在金银之间,戒面上古老的缠枝花纹在油灯下幽幽闪烁。
整个堂屋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的极其微弱的“哔剥”声,以及林允棠压抑不住的,带着颤音的喘息。
“天……天爷……”好半晌,林允棠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向盒子,“这是……哪来的?金……金条?还有……还有洋钱?”
“城西乱葬岗,”他回答,将白天在岔巷目睹的抄家惨状,老人临终的嘱托,以及自己如何挖出这个盒子的经过,尽可能简洁地告诉了林允棠。
他隐去了与那三个红袖章遭遇的凶险,只提到有人盯梢,但被他甩掉了。
说话的时候,陈兴平拿起一根金条,这玩意儿还挺重啊,每一根都有一百克左右,这么多,这怕是有一斤金子!
这金条上,好像还有印记。
陈兴平把它凑到油灯下,指腹用力蹭了蹭金条侧面一个模糊的印记。
“那老人家……姓周?”林允棠听着,好奇问道。
“他……他把这埋在自己坟里?这……这得是多少钱啊?”
“嗯,他临死之前还没到坟边,给我说他坟里有东西,让他把把他埋了,然后把东西拿走。”
陈兴平拿起一个金戒指,凑到灯下仔细看。
戒指内圈似乎刻着极小的字。
他眯起眼,借着豆大的灯火,艰难地辨认着:“是……是个‘周’字。没错,是周家的东西。”
他又掂量了一下一根金条,“这一根,怕是有十两重。十几根……还有这些洋钱,都是响当当的‘袁大头’,一块能顶普通银元一块半!还有这金戒指,分量也足……”
他放下金条,又拿起一块银元,屈指用力一弹,银元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铮鸣,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林允棠怕盯上他的人追到家里来,于是紧张说道,“兴平……这……这太烫手了!这是招祸的东西啊!要是他们追来了咋办……”
“那几个人找不到我的,也不敢来,允棠,你别怕。这事儿,和之前的事一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爹娘,都不能知道一个字!一个字都不能漏!”
“那周老爷子,是信得过我,才在最后把这托付给我。这是他用命护下来的东西!”
林允棠听着陈兴平的话,点了点头,“嗯,兴平,我听你的!”
陈兴平松开手,迅速地将油布重新包裹好。
然后,他搬开墙角一个破旧的腌菜坛子,坛子下面垫着几块防止返潮的砖头。
他抽出两块砖,露出下面潮湿的泥土,飞快地用镰刀头挖了一个深坑,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放进去,仔细填平泥土,压实,再将砖块和腌菜坛子严丝合缝地压回原处。
做完这一切,他又扯过一些柴草杂物,随意地堆在墙角,彻底掩盖了痕迹。
这些东西暂时藏在这儿,等之后还是要带进去放在城里地下才行。
县边。
一处废弃的破砖窑里。
黑暗弥漫,只有从破损窑口漏进来的一点惨淡月光,勉强勾勒出三个蜷缩着的狼狈人影。
“哎哟……嘶……我的肠子……那狗日的乡下佬……脚真他娘的黑……”矮胖子瘫在冰冷的烂砖地上,捂着肚子,每一次吸气都疼得他龇牙咧嘴,冷汗顺着肥腻的鬓角往下淌。
瘦高个靠着窑壁,半边脸肿得老高,嘴角破了皮,血丝混着泥土糊在脸上,他小心翼翼地揉着被踹得生疼的肋巴骨,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操他祖宗!扮猪吃老虎!看着老实巴交,下手比阎王爷还狠!老子的骨头……怕不是裂了……”
三角眼的情况稍好,但额角也青紫了一大块,颧骨处被地上的碎石蹭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他阴沉着脸,背对着月光坐在一块破砖上,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在黑暗中闪着凶光。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枚被踩掉,又捡回来的红袖章,指关节捏得发白。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三角眼猛地低吼一声,声音在破窑里激起一点回响,带着一股狠戾的压抑,“嚎丧呢?还没死!”
矮胖子和瘦高个被他吼得一哆嗦,暂时止住了呻吟,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三角眼把那枚红袖章狠狠摔在地上,又用脚碾了一下,仿佛在碾碎那个让他栽了大跟头的乡下小子的脸。
“东西!那老东西藏了一辈子的棺材本儿!肯定落那小子手里了!金条!大洋!妈的,那老不死宁可便宜外人也不给我们这些亲侄子!我爹当年就不该心软,早该把他给弄死的!”
他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那股子恨意已经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