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那小子……下手忒狠,不是善茬啊……”瘦高个心有余悸地嘟囔。
“狠?”三角眼猛地扭过头,月光照着他半边狰狞的脸,“狠顶个屁用!双拳难敌四手!他能打三个,还能打十个不成?东西在他手里,这就是死穴!他再能打,敢张扬吗?敢报官吗?哼!”
他站起身,在狭窄的破窑里焦躁地踱了两步,烂砖头在他脚下发出碎裂的声响。“他说他是平阳村的!平阳村……离这儿也就二十几里地!”三角眼停下脚步,眼中凶光闪烁,“狗蛋,你明天一早去打听打听,平阳村有没有这么一号人!浓眉大眼,个子挺高,骑一辆破自行车,看着像泥腿子,下手却毒得很!”
被点名的矮胖子——狗蛋,忍着肚子的抽痛,连忙应声:“哎,哥,我去!挖地三尺也把他揪出来!”
“彪子,”三角眼又看向瘦高个,“你伤轻点,去联系‘豁牙’他们几个,就说有大买卖!要能打敢拼的!那小子手里的东西,够咱们吃香喝辣几辈子!找到人,先给我狠狠收拾,打断他两条腿,看他嘴还硬不硬!把东西连本带利给老子掏出来!”
彪子舔了舔干裂带血的嘴唇,眼中也泛起贪婪和报复的光:“好!哥,豁牙他们几个手黑着呢!保管让那小子后悔从娘胎里爬出来!”
三角眼从牙缝里挤出一丝阴冷的笑:“平阳村……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子看你能躲到几时!”
第二天,日头刚爬上树梢。
通往平阳村的土路旁,一片稀疏的小杨树林子里。
三角眼、狗蛋、彪子,加上新找来的三个面相凶悍,同样戴着红袖章的汉子——豁牙,刀疤,大壮,一共六个人,像一群饿狼,蹲在树荫下,眼睛死死盯着路上每一个过往的行人。
狗蛋捂着肚子,脸色还有点发白,但精神亢奋,低声道:“哥,打听清楚了,平阳村就屁大点地方,村东头老李家,村西头赵寡妇……我都问了,没一个像昨儿那小子!骑破自行车的倒是有几个,都对不上号!”
三角眼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锐利得像钩子,扫视着远处村口进出的人影。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越爬越高,晒得人发晕。
路上除了几个扛着锄头下地的老汉,几个挎着篮子去挖野菜的婆娘,偶尔跑过一两个光屁股小孩,根本没见着他们要找的目标。
那个浓眉大眼、个子挺高的后生,连同他那辆破自行车,仿佛凭空消失了。
“妈的!邪了门了!”彪子烦躁地扯了扯勒脖子的衣领,汗水顺着他肿胀的脸颊往下流,“蹲一上午了,鬼影子都没一个!狗蛋,你他妈是不是听岔了?或者那小子报的是假名号?”
狗蛋急了:“不能啊彪哥!我问了好几个人!平阳村真没这号人!那小子……那小子他娘的耍咱们!”他猛地反应过来,气得直捶地。
豁牙用缺了门牙的嘴吐了口浓痰,恶狠狠地说:“操!被个泥腿子当猴耍了?大哥,这口气咽不下去!”
三角眼脸色铁青,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死死盯着平阳村那几间低矮的土坯房,一股被愚弄的怒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好!好小子!”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敢耍老子!有种!老子记住你了!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挖出来!走!”
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踹在旁边的小杨树上,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六个人带着一肚子憋屈和更盛的戾气,灰溜溜地离开了这片让他们白白蹲守了一上午的树林。
犀牛村的春天,是浸在水汽和泥土腥气里的。
村东头的三亩鱼塘,水色是养透了的淡绿,嫩生生的浮萍点缀其间,阳光洒下,碎金般跳跃。
塘埂上,陈兴平裤腿挽到膝盖,赤脚踩在湿滑的泥里,正和武奇他们几个后生,用长竹竿绑的细网兜,仔细地清理着塘底可能淤积的烂草。
“这边,这边水草有点密了!”武奇咬着牙,左肩的动作还有些滞涩,但手里的竹竿却稳得很。
“捞干净!仔细点根儿,别留茬!”陈兴平扬声应道,目光扫过水面,看那些青黑背脊的草鱼苗和银鳞闪闪的鲢鱼苗甩着尾巴争食新撒下去的草料。
村西头的打谷场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开春第一场硬仗,上山打春荒,给村里添点油水荤腥,这是老规矩了。
“家伙都带齐喽!”陈其的声音洪亮有力,他正仔细检查着自己那杆老套筒的枪膛,油光锃亮。
邓通,性子最急,早已背着他那杆磨得发亮的土铳,急吼吼地来回踱步:“齐了齐了!其哥,麻溜的吧!再磨蹭,山里的兔子都该睡午觉了!去把兴平哥叫上,我们就可以走了!”
陈兴平刚清理完塘底的一片水草,在塘边水洼里洗了把手脚,套上鞋,陈其几个小子就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了。
“兴平哥,你好了没,我们都收拾好了,枪杆子都摁不住想进山打几枪将!”
“好了好了,可以走了。”
陈兴平抬眼看了看天,日头正好。
“人齐了!还是老规矩,都给我把招子放亮点!二愣子前面开路,长弓断后,邓炮仗跟紧点别瞎窜,邓通你走我旁边!”他大手一挥,“进山!”
“得嘞!进山!”
“终于能搞波大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