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吴亮站在一堵残破的胸墙后,手里拎着一挺捷克式,他没有戴面具,露出一张被硝烟和污垢涂抹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
他狠狠吸了一口混杂着毒气和血腥味的空气,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咳出的唾沫里带着血丝。
“军长说了,西门的弟兄们要撤了,带着咱们的家底,带着咱们的种儿走!”
他的声音嘶哑,却传遍了整个阵地“咱们的任务,就是把动静搞大!越大越好!让小鬼子以为咱们要从这儿拼命!”
他环视着身边一张张年轻或沧桑,却同样写满决绝的脸。
“咱们这些人,命都是捡回来的。今天,就他娘的还给这片土地!”吴亮猛地将机枪架在墙垛上,拉动枪栓,发出清脆的响声。
“给老子打!”
一声令下,沉寂的东门阵地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哒哒哒哒哒——!”
“轰!轰隆!”
数十挺轻重机枪同时开火,编织出密不透风的火网,将城外日军的阵地笼罩。
所剩无几的迫击炮弹,不要钱似的砸了出去。
手榴弹被成捆地点燃,从城墙上扔下,在毒雾中炸开一团团橘红色的火球。
南门,黄家俊指挥的124师残部,也同时发起了最猛烈的反击。
沉寂了一整天的吴县,仿佛一头濒死的巨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发出了最凄厉的怒吼。
日军阵地,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懵了。
“八嘎!支那军疯了吗?他们要干什么?夜间反击?”
“他们的弹药不是已经耗尽了吗?”
“顶住!快!机枪压制!炮兵,炮兵在哪里?!”
松浦淳六郎在指挥部里,被巨大的爆炸声惊得从行军床上跳了起来。
他冲到地图前,听着各处传来的混乱报告,脸上露出狰狞而兴奋的笑容。
“反击?不,这不是反击,这是他们最后的哀嚎!”他笃定地说道“朱豪黔驴技穷了!他想用一次决死冲锋,来为自己挽回最后的颜面!”
“传我命令!所有部队,就地组织防御,给我狠狠地打!不必吝惜弹药,我要把他们最后一点有生力量,全部消耗在城墙下!”
松浦淳六郎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等他们力竭之时,就是我们踏平吴县之日!”
他以为自己看穿了朱豪的意图,却不知道,这惊天动地的喧嚣,只是为了掩盖另一场无声的行动。
吴县西门。
与东门和南门的火光冲天截然不同,这里死一般的寂静。
几辆披着伪装网的“克虏伯”战车和卡车,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悄无声息地关闭了引擎,停在残破的城门洞后。
周卫国和徐虎站在最前面的一辆战车旁,神情肃穆。
近千名伤员、文职人员和医护人员,在警卫营士兵的引导下,正紧张而有序地登车。
许多伤员疼得满头大汗,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发出一丝声音。
他们不知道具体要发生什么,但指挥部里传出的那种悲壮气氛,让他们明白,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