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跟着李主任,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车站。
所谓的“车”,是几辆半旧的军用卡车,车斗上搭着帆布棚子,四面漏风。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默默地爬了上去。
卡车颠簸着驶离车站,众人的心也跟着这片陌生的黄土地,一起颠簸起来。
半小时后,卡车停在了一栋苏式风格的陈旧大楼前。
大楼门口挂着一条褪了色的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南江省医疗援助队”。
李主任指着大楼,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同志们,咱们这儿条件有限,三百多人的住宿是个大问题。”
“我们跟军区协调了一下,暂时借用了这个大礼堂。”
他推开沉重的大门。
“吱呀——”一声,一个巨大空旷的空间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高高的穹顶,冰冷的水泥地。
里面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上百张行军床。
一排排,一列列,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旧棉絮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男同志住左边,女同志住右边,中间拉了帘子。”
一个负责后勤的干事拿着大喇叭喊道。
“被褥都是刚从部队仓库领出来的,绝对干净!”
饶医生看着眼前的景象,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还能说什么呢?这就是现实。
大家默默地找到自己的床位,放下行李。
所谓的床,就是一块帆布绷在铁架子上,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褥子。
一个年轻护士用手按了按,铁架子发出“咯吱”一声抗议。
她苦着脸,没敢再用力。
安顿好之后,晚饭时间也到了。
食堂里,抬出来几个巨大的保温桶。
李主任亲自拿着勺子,给每个人盛饭,脸上堆满了笑。
“来来来,尝尝我们这儿的特色,猪肉白菜炖洋芋粉条,还有玉米面窝头管够!”
话虽如此,但当饭菜盛到碗里时,不少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大块的土豆炖得稀烂,肥肉片子在浑浊的汤里漂着,粉条吸饱了汤汁,坨成了一团。
最重要的是,那股味道。
说不上来的味道,又咸又冲,还带着一股土腥味。
一个女医生夹起一筷子粉条,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刚嚼了两下,她的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想吐,但看了看周围,又硬生生地把那口饭咽了下去。
整个食堂,安静得可怕,只有筷子和饭盒偶尔碰撞的声响。
没人说话,没人抱怨。
大家只是沉默地,机械地,往嘴里扒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