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
不是委屈。
是极致的羞愧和懊悔。
他想说“我错了”。
可是,这两个字,在秦东扬那番话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分量不足。
他想说“我真的明白了”。
可是,他明白得太晚,太晚了!
最终,在全车人复杂的注视下,这个二十四岁的,一直被家庭和单位宠着的年轻医生,用手背,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那一下,蹭掉了沙土,也蹭掉了眼角那点可疑的湿润。
他没有再说什么华丽的辞藻。
他只是重新挺直了,那刚刚还塌下去的脊梁。
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秦医生。”他看着秦东扬,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没有道歉,没有保证。
但这一句话,却比任何道歉和保证,都来得更有力量。
秦东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赞许。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远处千篇一律的风景。
风沙,依旧。
前路,漫漫。
但卡车里,那股压抑、分裂、躁动的气息,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烈火淬炼过的,沉甸甸的凝聚力。
卡车,又一次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这一次,没有人再发出抱怨的呻吟。
车斗里的每一个人,都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的栏杆,挺直了腰背。
像一株株,被狂风吹打过,却重新扎根于大地的,倔强的白杨。
秦东扬的话音,如同一颗定风珠,落入这颠簸摇晃的车斗里。
风沙依旧在呼啸,卡车依旧在呻吟。
但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