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从骨子里生长出来的,沉甸甸的力量。
童志军挺直的脊梁,没有再弯下去。
他那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像是在风中钉下了一枚楔子,掷地有声。
但话音落下,他那双刚刚才被抹干的眼眶,却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涌上了一股灼热的湿意。
羞愧的堤坝,在彻底醒悟之后,轰然决堤。
这一次,不再是委屈,不再是懊悔。
而是一种,被更高格局的灵魂,彻底洗涤后的,无地自容。
“秦……秦医生……”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对不起。”
他低下了头,那颗曾经高傲的头颅,此刻深深地埋了下去。
“我……我错了。”
泪水,混着脸上的灰土,顺着脸颊,划出两道泥泞的痕迹,滴落在满是尘土的车板上。
“我当时……我当时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就是……就是一时的气愤冲昏了头,觉得委屈,觉得凭什么……”
他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现在想想,我……我真是个混蛋!”
“我太自私了,太幼稚了,我……我简直无地自容!”
他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硬生生抠出来的,带着血和泪。
车斗里,一片死寂。
只有他压抑的、痛苦的忏悔声,和着风声,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
那些早上同样心怀怨怼的医生护士,一个个都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他,更不敢去看秦东扬。
童志军的每一句道歉,都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他们自己的脸上。
就在这尴尬而沉重的气氛中,一只手,温和而有力地,落在了童志军的肩膀上。
是秦东扬。
他不知何时,已经从车斗的另一头,走到了童志军的身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秦东扬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像一股清泉,瞬间抚平了童志军那狂乱的情绪。
童志军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秦东扬的脸上,没有胜利者的炫耀,没有居高临下的审判,只有一种长辈般的宽厚和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