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明接过茶盏,看茶叶在水中舒展,忽然想起诗里那句"每一个字,都是你心灵的访客"。或许对阿澈而言,窗外的景与书中的字本就是相通的——春柳是《诗经》里的"依依",秋桂是《楚辞》里的"纫秋兰",就连那只晒太阳的猫,也该是《聊斋》里偷看书的灵物。
"你记不记得,"煜明忽然笑起来,"当年在书院,你为了看隔壁班姑娘,总说窗是最好的望远镜,结果被先生抓包,罚抄《岳阳楼记》二十遍?"
阿澈被茶呛到,耳根泛红:"那时不懂事。。。不过现在倒觉得,窗不仅是望远镜,更是面镜子——你看什么景,便成什么人。"他指着窗台上的文竹,"这盆还是你毕业时送的,如今长得比当年高了两倍,倒像我们的日子,看着安静,却悄悄长了年岁。"
风穿过窗缝,将剪纸《窗景图》吹得轻轻颤动,画中的猫影似乎也跟着伸了个懒腰。煜明望着眼前这人与景交织的画面,忽然明白阿澈为何说"在这喧嚣的世界,你找到了宁静的家"——原来真正的宁静,从来不在远方,就在这窗畔的方寸之间,在书页与光影的私语里。
三、风驻云停:阅读者的时间刻度
暮色渐浓时,阿澈点起了铜胎珐琅的台灯,暖黄的光透过镂空的缠枝莲纹,在书桌上投下细碎的花影。煜明翻到诗稿最后一节:"阅读的姿态,是你最美的模样,沉浸在书中,如鸟儿翱翔于穹苍。此刻,风也安静,云也驻足,只为不打扰,你与书的私语倾诉。"
"这风也安静,云也驻足,"煜明摩挲着纸页,"让我想起上次在山寺借宿,半夜醒来见老和尚在禅房读经,窗外山风呼啸,他却坐得笔直,衣袂都不曾动一下。当时就想,书里定是有什么魔力,能让时光都停住。"
阿澈从书架深处抽出本旧笔记本,封面磨得发亮,里面夹着干枯的槐花。"你看这个,"他翻到某页,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小字:"壬戌年夏,读《浮生六记》至夏月荷花初开时,忽闻窗外荷香,抬眼望云,竟凝然不动半晌,疑为书中情致所感。"
台灯的光映在阿澈低垂的眉眼上,将他的睫毛镀成金色。煜明忽然想起,每次阿澈读书时,总会进入一种忘我的状态——有次在渡口等船,他捧着《水经注》读到入神,直到船家喊了三遍"开船咯",才惊觉江水已涨了半尺。
"前几日整理旧物,"阿澈忽然合上书,"翻到我们当年写的交换笔记。你记不记得,你总在我写的诗旁画小注,说此处意境欠通透,需借窗光一照?"
煜明笑着点头,脑海中浮现出泛黄的纸页上,两人用不同墨色的笔往来批注的情景。那时他们总说,文字是需要光的,就像种子需要阳光才能发芽。而窗畔的阅读,正是让文字与光相遇的仪式。
窗外的桂树又落了几片花,打着旋儿飘过窗台。阿澈起身推开窗,暮色中的风带着凉意涌进来,却在触到书桌上的灯光时,忽然变得温柔。"你听,"他轻声说,"风停了。"
果然,连巷口的狗吠声都远了,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煜明看着阿澈在灯下阅读的侧影,他的鼻梁在灯光下投出清晰的影子,手指轻轻拂过纸页,仿佛在抚摸老友的脊背。这一刻,时光仿佛真的停驻了,停在台灯的光晕里,停在书页的折痕间,停在两个阅读者无声的默契中。
"阿澈,"煜明忽然开口,"你说为什么我们总爱凑在窗边看书?"
那人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睛里映着灯花:"因为窗是时光的刻度啊。你看春芽爬上窗沿,便知该读《诗经》;秋叶落在书页,就想翻《宋词》。就连这灯光与天光的交替,不也是书里的时辰吗?"
他说着,拿起桌上的诗稿,在末尾又添了两句:"窗下墨痕深几许?旧时光里有知音。"
煜明看着那两句新添的诗,忽然觉得眼前的灯光与窗外的暮色都柔和起来。原来《窗畔的阅读者》写的不只是一个人的静谧,更是两个人在时光里的对坐——当你在窗下读书时,总有个知音在岁月的另一头,借着同一片光,读着同一卷书,将彼此的影子,都读成了窗前永不褪色的画。
尾声
夜深了,煜明告辞时,阿澈塞给他个布包,里面是新抄的诗稿和半块桂花糕。巷弄里的月光碎在青石板上,像撒了一地的书页。他走到巷口回头,见阿澈的窗还亮着灯,那个伏案的身影被灯光投在窗帘上,与窗台上的文竹影子叠在一起,成了幅安静的剪影。
回到住处展开布包,除了诗稿,还有枚崭新的竹刻书签,上面刻着"窗光映字"四字,边缘留着几处刀痕,显然是仓促间刻成。煜明将书签夹进《昭明文选》,忽然看见阿澈在诗稿扉页写的小字:"煜明兄亲启:窗畔读书记,半是景语,半是忆君。今秋桂落时,幸得君来,共补这岁月留白。"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浓了些,透过窗棂照在书桌上,在诗稿的墨痕上投下淡淡的格子。煜明忽然想起阿澈说的"窗是时光的刻度",原来所有在窗畔读过的书,翻过的页,都成了丈量友情的尺——那些被阳光晒暖的字句,被灯影拉长的夜读,还有与故人对坐时的沉默与谈笑,早已在云麓山的光阴里,酿成了比诗更绵长的韵脚。
而那扇临窗的书桌,永远等着下一个晴天,等着阳光再次爬上书页,等着故人带着新的墨香,推开那扇映着绿植与楼影的门,笑着说:"今天的光正好,适合读你新写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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