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帐内的死寂。
一身征尘的周宽世大步踏入,他甲胄上沾满黄沙,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燃着两簇幽火。
“大帅!诸位将军!”周宽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穿透力,“死棋?未必!”
他解下背上的沉重布囊,动作利落地解开绳索,露出一卷用油布精心包裹的物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手中之物上。周宽世小心翼翼地将油布一层层剥开,仿佛在揭示一个惊天秘密。
当最后一层油布滑落,一幅巨大、色彩鲜明、绘制着前所未见符号与线条的舆图,赫然展现在众人面前!
地图材质坚韧异常,绝非普通纸张,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山川、河流、戈壁、绿洲、道路、隘口……
更令人惊异的是,许多原本在地理认知中模糊不清、甚至完全空白的区域,都被精确地描绘出来!
一些极其隐秘、连本地向导都未必知晓的羊肠小径、季节性河谷、戈壁中可供饮水的泉眼位置,都用特殊的红色细线醒目地标出!
“此图……”左宗棠一个箭步抢到地图前,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些蜿蜒穿行于崇山峻岭和浩瀚戈壁之间的红色细线,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
“……从何而来?这些路径……当真可行?”他手指颤抖着划过一条从哈密西侧绕出,直插吐鲁番后方的红线。
“大帅明鉴!”周宽世的手指如铁铸般稳稳点在地图上哈密的位置。
“此图耗费心力,多方印证所得。阿古柏重兵扼守正面要隘,自以为天险可恃。
然天无绝人之路!请看这里——”他的指尖沿着一条细如丝却异常清晰的红色标记,从哈密西北方向悄然延伸出去,诡异地绕过重兵布防的正面,如一把无形的尖刀,悄无声息地直抵吐鲁番侧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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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古商道遗存,虽荒僻难行,水源匮乏,却可出奇兵!另有一条,”他的手指快移向另一处,指向达坂城与托克逊之间一片看似无垠的死亡戈壁。
“此处,非是绝地!有断续泉脉,可供小股精锐潜行穿插,直插两城之间,断其联络!”
刘锦棠猛地吸了一口冷气,眼中爆出狂喜的光芒:
“若真如此……我军可兵分三路!一路佯攻哈密正面,牵制敌军主力;一路精锐,由末将率领,轻装简从,循此奇径,直捣吐鲁番心脏,打他个措手不及!再遣一军,从此戈壁险道楔入达坂城与托克逊之间,使其尾不能相顾!妙!妙啊!”他一拳砸在掌心,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左宗棠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猛地抬头,灼热的目光死死攫住周宽世:
“宽世!此图……此图价值万军!你……你如何……”他眼中充满了狂喜、震撼,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探询。这舆图的详尽与精准,已出了当时测绘能力的极限,简直如同神授!
周宽世迎着左宗棠锐利的目光,只是抱拳躬身,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为大帅收复疆土大业,为华夏金瓯无缺,末将万死不辞。此图,乃集众智、历艰险所得,愿为大军前驱,踏平险阻!”
他避开了左宗棠探究的视线,那平静的话语下,深藏着无法言说的秘密——这穿越时空带来的“天机”,此刻正化作改变战局的利刃。
帅帐内,炉火将他的影子投在舆图上,那蜿蜒的红线仿佛活了过来,在跳跃的光影中,指向一场即将到来的、雷霆万钧的奇袭。
记忆:玛纳斯河·血刃
光绪二年深秋,北疆的朔风已带上刺骨的寒意,卷起漫天黄沙,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玛纳斯河浑浊的河水在冰冷的河床里呜咽奔流,两岸是开阔而荒芜的砾石滩涂。
左军前锋精锐与阿古柏麾下一支剽悍的准噶尔骑兵在此狭路相逢。
战斗甫一接触,便迅即陷入惨烈的白刃绞杀。
战马嘶鸣,刀光如雪,血雾在干燥的空气中不断爆开,又迅被狂风卷走,只留下浓得化不开的铁锈腥气
。准噶尔骑兵骁勇异常,利用河滩地形反复冲击,试图将左军步卒分割吞噬。
左军虽拼死抵抗,阵线仍被冲击得岌岌可危,数处已现溃散之象。
一面左军先锋营的战旗在乱军中摇摇欲坠,眼看就要被凶悍的敌骑踏倒!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震耳欲聋的怒吼如惊雷般炸响在战场侧翼:“湘楚子弟,随我杀——!”
一彪铁骑,如同从黄沙地狱中骤然扑出的怒龙,狂飙般切入混乱的战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