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环视台下群情激愤的人群,声音清朗,传遍四野:“诸位!今日,本王将这两个祸害草原、残害我同胞的恶贼,交予你们!他们的罪孽,罄竹难书!他们的下场,由你们亲手决定!血债,需血偿!”
话音一落,早已按捺不住的受害者和他们的亲属如同决堤的洪水,怒吼着冲上高台!
“畜生!还我女儿命来!”
“你们也有今天!受死吧!”
“打死他们!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拳头、石块、木棍、甚至牙齿……所有能用的武器都落在了两个恶徒身上。凄厉绝望的惨嚎瞬间被愤怒的咆哮淹没。图剌和阿森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出恶毒的诅咒:
“顾远!你不得好死!你食言!你骗我们!长生天会惩罚你!”
“你等着!我们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你会有报应的!啊——!”
顾远站在高台边缘,冷漠地看着这血腥的复仇场面,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直到两人的咒骂和惨叫彻底消失,化作两摊不成形的血肉,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离得近的一些人耳中,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食言?呵……本王确实命令手下,不让你们立刻死,答应过不把你们交给‘我羽陵部’的人处置。可本王何时说过,不把你们交给……‘别人’呢?”他嘴角那抹邪魅的笑意,在初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而冷酷。榨干他们的一切价值,再用他们的死来收买人心,巩固权威,这笔买卖,划算至极。
尘埃落定,血债得偿。顾远没有在高台久留,转身走下。他需要新鲜的空气,也需要思考下一步。
或许是解决了顾远此生最恨的职业之一——人贩子,或许是获得了意外巨财,或许是看到了部族肉眼可见的恢复和小部族的归附,顾远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明朗。他独自一人,再次来到了营地西侧那间存放地图的小毡帐。
巨大的羊皮地图铺在案上。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迷茫焦虑,而是带着一种洞悉全局的锐利和沉稳的自信。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掠过月亮湖,掠过周边标注的小部族新址,最终坚定地落在了太子河中下游,靠近东草帽顶子山的区域。
这里,依山傍水,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太子河提供了充沛的水源,滋养着两岸肥沃的冲积平原,宜耕宜牧。更关键的是其战略位置:向东便是渤海国疆域,是契丹与渤海势力交错的前沿,情报获取便捷;向北可扼守通往更广阔草原的通道;向南则能辐射辽东腹地。进可攻,退可守,资源丰富,潜力巨大。这正是他苦思冥想、权衡利弊后选定的,羽陵古日连两部新的、永久的家园!
他的手指在东草帽顶子山下的开阔地带重重一点,眼中精光爆射:“就是这里了!”
迁徙的路线也在他脑海中瞬间清晰:避开迭剌部王庭的核心区域,沿着月亮湖东侧相对平缓的山麓地带向北,再折向东北,利用太子河支流作为天然导向和部分水源补给,最终抵达新家园。路线不算太远,大概约百里,沿途地形相对熟悉,能最大限度保障老弱妇孺的安全迁徙。
一股久违的、运筹帷幄、掌控未来的豪情在胸中激荡。顾远猛地一拍桌案,震得地图嗡嗡作响:“来人!传令各部高层!立刻前来议事!新家园已定,春末启程!”
消息如同春风,迅传遍了整个营地。压抑了太久的羽陵部族民,爆出了震天的欢呼!新的家园!新的希望!族长没有骗他们!他真的带领大家走出了绝境,走向了新生!
顾远的父母,古日连明和金萨日娜,站在自家毡帐外,看着儿子在众人簇拥下意气风的背影,听着族民自肺腑的欢呼,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欣慰与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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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你看远儿……”金萨日娜的眼眶有些湿润,紧紧挽着丈夫的手臂,“他阿爷说得对……这孩子,是天生的雄鹰。他比我们强,比他阿爷和你阿爷……也强。古日连部的辉煌,不,是整个羽陵古日连的辉煌,定能在他的羽翼下重现!”
古日连明重重地点点头,这个年近半百的汉子,此刻心潮澎湃。他想起父亲曾拉着他的手,目光望向襁褓中的顾远,喃喃道:“此子……非凡……我部……未来……系于其身……”当时他只当是老人对孙辈的偏爱。如今看来,父亲的眼光,穿透了时光。他用力握紧了老伴的手,沉声道:“阿爹……没看错。我们的儿子,是真正的狼王!”
部族在复苏,家园在规划,而顾远生命中最柔软的那一部分,也在这忙碌而充满希望的日子里,酝酿着新的惊喜。
乌尔托娅的肚子,已经大得像扣了一口小锅。距离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巨大的孕肚带来了诸多不便,腰酸背痛,夜不能寐。但她的脸上,却始终洋溢着一种母性的光辉和满足的幸福。
顾远给予她的安全感是无可比拟的。虽然他依旧忙碌,但每天无论多晚,都会回到她的身边。他会笨拙却温柔地替她揉捏浮肿的小腿,会俯身贴在她肚皮上,煞有介事地和里面不安分的小家伙“谈判”:“小狼崽子,轻点踢!你娘亲累了!”每当这时,肚子里的小家伙仿佛能听懂似的,真的会安静一会儿,惹得乌尔托娅咯咯直笑。
他毫不吝啬地表达着爱意和宠溺。议事回来,有时会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小包从汉商那里换来的、被小心保存的蜜饯果子,或者一朵在初春寒风中顽强绽放的不知名野花,插在她鬓边,夸她是“草原上最美的格桑花”。这些小惊喜,总能让她开心一整天。
婆婆金萨日娜几乎成了她的“专职护卫”。这位经验丰富的前羽陵族长之女,深知儿媳临近产期的关键。她每日必来探望,嘘寒问暖,带来熬制的安胎药汤,更不厌其烦地传授着生产的经验和注意事项。她的关爱,如同坚实的后盾,让乌尔托娅倍感安心。
而最让乌尔托娅心都化了的,是顾攸宁这个小女儿。三岁多的小丫头,粉雕玉琢,继承了父母的好样貌,说话奶声奶气。自从顾远回来后,她就成了托娅的小尾巴。乌尔托娅行动不便坐在榻上理账,顾远默许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知道这能让她有成就感,小攸宁就趴在她腿边,用胖乎乎的小手指着账本上的契丹文,好奇地问:“娘亲,这个……是什么呀?”乌尔托娅便会耐心地教她认简单的字,或者给她讲些草原上的小故事。小丫头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出银铃般的笑声,然后凑上来,在乌尔托娅隆起的肚皮上亲一口,奶声奶气地说:“弟弟(她固执地认为是个弟弟)乖乖,听娘亲话哦!宁宁等你出来玩!”这份毫无保留的依恋和童真,像最温暖的阳光,驱散了乌尔托娅心中偶尔因孕期激素波动而产生的最后一丝阴霾。
此刻,夕阳的余晖透过毡帐的天窗,洒下一片温暖的金色。乌尔托娅倚靠在铺着厚厚毛皮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碗温热的羊奶。顾远坐在她身边,一只大手轻柔地覆在她高耸的肚腹上,感受着里面小生命有力的胎动。顾攸宁蜷在乌尔托娅的另一侧,小脑袋枕着阿娘的腿,已经甜甜地睡着了,小嘴微微张着,出均匀的呼吸声。长子顾??则在不远处的小书案前,像个小大人似的,认真临摹着顾远教他的汉字。
帐内一片静谧温馨,只有炉火偶尔出的噼啪声和顾??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乌尔托娅侧过头,看着身边男人刚毅的面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看着他注视着自己肚子的专注眼神,看着他偶尔投向熟睡小女儿时流露出的宠溺,再感受到腹中孩儿有力的回应……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草原上最醇厚马奶酒般的幸福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悄悄伸出手,覆在顾远放在她肚子上的大手上,十指交缠。顾远抬起头,对上她盛满柔情蜜意的眸子。
“郎君……”她轻声唤道,声音带着满足的慵懒。
“嗯?”顾远应着,反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真好……”乌尔托娅将头轻轻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嘴角噙着最甜蜜的笑意,“现在这样……真好。”
顾远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郑重而温柔的吻。他望向帐外,暮色渐沉,天边已挂上一轮皎洁的银盘。月满狼庭,前路虽仍有荆棘,但怀中所拥,心中所念,足以为他披荆斩棘,开辟一个属于羽陵古日连、也属于他和她、属于他们所有人的崭新未来。春末的启程号角,早已在心中吹响……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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