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林骁年轻气盛,闻言更是怒冲冠,猛地踏前一步,手按刀柄,“爹!那狗官欺人太甚!我们…”
“住口!”林震南厉声喝止,眼神严厉地瞪了儿子一眼。林骁被父亲的气势一压,满腔怒火堵在胸口,却不敢再言,只是胸膛剧烈起伏。
林震南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意和杀机,看向陈观的眼神充满了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求助:“陈阁主目光如炬!只是…赵文谦乃朝廷命官,一郡之,背后更可能牵涉州府乃至朝中大员。我镇远镖局…不过是一介草莽商贾,纵有满腔愤懑,又能如何?难道真能提刀杀进郡守府不成?”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力感。江湖再大,也大不过朝廷的法度。武圣再强,面对一个经营多年的地方实权郡守及其背后的庞然大物,也需顾忌重重。
陈观将林震南父子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放下茶杯,指尖在硬木桌面上轻轻一点。
嗡!
一声极其细微、几乎不可闻的轻鸣在书房内响起。林震南和林骁同时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随即一股难以形容的沉重感骤然降临!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仿佛整个书房的空间瞬间凝固、压缩,空气变得粘稠如铅汞!
林震南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半步武圣的气血本能地沸腾起来抵抗,额头青筋隐现,呼吸变得异常艰难。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万仞深海之下,无形的恐怖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他的意志连同身体一起碾碎!那把挂在墙上的九环刀,无风自动,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承受的恐怖压力。
林骁更是脸色煞白如纸,闷哼一声,噔噔噔连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书架上,才勉强站稳。他惊恐地看着陈观,如同看着一尊苏醒的太古魔神,刚才那点因愤怒而起的血气瞬间被碾得粉碎,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敬畏!他终于明白了父亲为何如此凝重,明白了昨日城西那头怪物头颅爆碎时旁观者是何等感受!这不是人力,这是天威!
压力来得快,去得更快。陈观指尖离开桌面,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书房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武圣…”林震南声音干涩,带着一丝颤抖和后怕,看向陈观的目光再无半分试探和犹疑,只剩下彻底的敬畏和一丝…希望?他刚才真切地感受到了,那是凌驾于凡俗武道之上的力量!足以碾碎一切阻碍的力量!
陈观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威慑从未生:“规矩,是人定的。南三郡的规矩,也该变一变了。”
他看着惊魂未定的林震南父子,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囤积居奇,断人生路者,当诛。背后撑腰、吸食民脂民膏者,当罚。镇远镖局的镖路,必须畅通无阻。林总镖头,陈某需要一个答案。这铁壁郡,这南三郡的镖路,镇远镖局,是想继续被人卡着脖子吸血,还是…换个活法?”
林震南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精光爆闪,瞬间的恐惧过后,一股沉寂多年的血性和野心被彻底点燃!他猛地站起身,对着陈观抱拳,深深一躬到底,声音铿锵有力,再无半分犹豫:
“林震南,愿追随陈阁主!镇远镖局上下,任凭阁主驱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郡守府邸,深藏于重重院落之后的书房,檀香袅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血腥气。郡守赵文谦并未穿着官服,只着一身宽松舒适的湖蓝色绸缎常服,正襟危坐于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之后。他年约五旬,保养得宜,面皮白净,三缕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颇有几分文雅之气。只是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深处,偶尔闪过的精光,透露出久居上位者的城府与算计。
书案对面,坐着三个人。
宝丰号大掌柜刘有财,一个脑满肠肥、穿着绫罗绸缎的胖子,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绿豆眼却滴溜溜乱转。济世堂的坐堂名医孙妙手,则是一身洗得白的青布长衫,面容清癯,留着山羊胡,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眼神却有些飘忽。万利钱庄的大东家周扒皮,则是个干瘦的老头,穿着一身铜钱纹的员外袍,手里盘着两个锃亮的铁胆,出轻微的摩擦声,眼神阴鸷如鹰。
“大人,”刘有财搓着手,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城里的清心散、护脉丹,九成九都在咱们手里了!剩下的边角料也都被小铺子炒上了天!按您的吩咐,我们只放出了不到一成的货,价格…嘿嘿,已经是平日的五倍!那些武馆、小家族,都快急疯了!”
孙妙手捋着山羊胡,慢悠悠地补充道:“大人放心,老朽已配好了‘方子’。只需在那些平价药里掺入几味无关紧要的辅料,药效立减七成,但保管那些泥腿子尝不出异样。这‘利’,还能再翻一番。”
周扒皮停下盘铁胆的手,阴恻恻地接口:“钱庄这边,所有大额借贷都已收紧,尤其是针对那些跟镖局、武馆有往来的商户。镇远镖局的林骁小子,昨天碰了一鼻子灰。嘿嘿,没有钱,没有药,我看他们还能撑几天!等他们山穷水尽,不得不变卖产业时…”
赵文谦端起手边的青玉茶盏,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脸上带着一丝矜持的笑意,听着手下三条“恶犬”的汇报,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好戏。他正要开口,书房门被轻轻叩响。
“大人,”管家恭敬的声音传来,“星陨阁陈阁主,递帖拜见。”
“哐当!”
刘有财手里的茶盏没拿稳,掉在厚厚的地毯上,茶水溅湿了他的绸裤,他却浑然不觉,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惊恐。孙妙手捋胡子的手僵在半空,山羊胡微微颤抖。周扒皮盘铁胆的动作也猛地一顿,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赵文谦脸上的笑容也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但瞬间便恢复了从容。他放下茶盏,声音平稳:“哦?陈阁主?快请!”随即对刘有财三人使了个眼色。
三人如同受惊的兔子,慌忙起身,也顾不上仪态,仓惶地从书房的侧门溜了出去,只留下地毯上那滩刺眼的茶渍和空气中未散的惊恐气息。
片刻,书房门被推开。
陈观依旧是那身青衫,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张大胡子则留在门外,抱着手臂,如同一尊门神,眼神不善地扫视着郡守府那些护卫。
“赵大人,叨扰了。”陈观微微颔,目光平静地扫过书案上那滩未清理的茶渍。
“陈阁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何来叨扰之说?快请坐!”赵文谦笑容满面地起身相迎,热情地招呼陈观落座,仿佛刚才那点小插曲从未生,“来人,看茶!上最好的‘云雾青’!”
侍女奉上香茗。
赵文谦关切地问道:“阁主昨日于城西大神威,为民除害,诛灭三头邪物,实乃我铁壁郡之幸!不知阁主可有受伤?本官已下令严查,定要揪出那邪物滋生的根源,还百姓一个安宁!”
“些许跳梁小丑,劳大人挂心了。”陈观端起茶盏,并未饮用,目光落在赵文谦脸上,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平静,“陈某此来,是为另一桩事。”
“哦?阁主请讲。”赵文谦笑容不变,心头却是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