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书奎还在念着宣判书,那些“罪状”被他念得声嘶力竭,何剪烛却忽然笑了,笑声不大,却像一根针,刺破了台上虚伪的喧嚣。龙川肥原猛地转头,武士刀“噌”地抽出半寸,寒光映在他眼底:“笑什么?”
何剪烛没看他,目光越过人群,望向远方的钱塘江,轻声道:“我笑你们,不过是秋后的蚂蚱。”
台下,一个穿着绸缎马褂的中年商人猛地攥紧了手里的折扇,扇骨几乎要被捏断。他脸上堆着与周遭人群无异的麻木,可那双透过圆镜片的眼睛里,却烧着一团火——白小年盯着台上那个挥斥方遒的龙川肥原,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他易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有微微颤抖的下颌线,泄露了翻涌的愤怒。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台上的红布猎猎作响,也吹乱了何剪烛额前的碎发。
她抬起头,迎着刺眼的阳光,仿佛看见了更远的地方。而台下,无数双眼睛里,有恐惧,有愤怒,有麻木,更有一丝被死死按捺住的、即将燎原的星火。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何剪烛高声喊道。
人群中一阵骚乱,有人低声喝彩。
“我现在代表南京政府,宣判这两人死刑,立即执行!”汉奸市长终于念完了宣判书,退到龙川肥原身后,拿出手帕擦着脸上的汗。
龙川肥原走到台前,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他知道白小年就在人群里,不过他并不知道是哪一个,白小年肯定易容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他激出来。
“杭州的市民大家好,我叫龙川肥原,是杭州特高课课长。”龙川肥原做完简短的自我介绍,指向旁边的何剪烛和老管家。
这位是裘庄的老管家,这位就是钱司令的二姨太何剪烛,在红党代号老枪,这儿去年做了件丧心病狂的事,杀害了钱司令全家。
至于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因为他们都是红党,他们奉了上级的命令来杀害钱司令,扰乱杭州治安,破坏大东亚共荣,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我要亲自砍下她们的头,以慰藉钱司令全家在天之灵。”
龙川肥原讲完,台下鼓掌者寥寥,不过几个报社的记者不停地按动快门,拍下这一刻的画面。
龙川肥原走到何剪烛面前,抓住她的衣服领子把她揪起来:“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谁是老鬼。”
“你过来,我告诉你。”何剪烛的声音带着血沫的腥气,却透着股淬了火的冷。
“想趁我靠近时咬掉我一块肉?不必费这心思,有话首说。”龙川肥原的皮鞋碾过戏台上的尘土,语气里的戏谑像沾了毒的针。
“呸!畜生!”何剪烛的唾沫带着血丝,狠狠砸在他颧骨上。
龙川肥原慢条斯理掏出雪白手帕,一下下擦着脸颊,指尖捏皱了布料。
突然,他嘴角的笑痕猛地绷紧,厉声嘶吼:“来人!把她的舌头割下来!让台下的人都看清楚——这就是当红党的下场!”
一个满脸横肉的日本兵应声上前,短刀在日头下闪着寒光。
他粗暴地掰开何剪烛的嘴,刀刃一旋,猩红的舌头便被生生剜出,血珠像断线的珠子砸在青砖地上。
人群里,白小年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瞥了眼腕表,秒针正一格格啃噬着忍耐的极限——他的目标只有龙川肥原,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一个人来的,他知道自己不过是飞蛾扑火,可他还是来了。
只要能杀掉龙川肥原,死又何妨。
龙川肥原抽出腰间的武士刀,刀身在阳光下映出何剪烛满脸血污的脸。
“别急着死,”他用刀背轻拍她的下巴,声音像冰碴子往人骨头里钻,“等我处决了你那当红党的爹,就把你送进慰安营。能伺候皇军,算是你的福气。”
何剪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血泪从眼角滚落,死死瞪着龙川肥原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
她猛地往前一挣,铁链在身上撞出刺耳的脆响,若非日本兵死死按住,几乎要扑到龙川面前。
台下人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气声,白小年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冷汗顺着额角滑进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