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还睡啊,再睡就睡一整天了,起来吃点东西啊!”刘文静推她的肩膀。
齐霁面无表情,心中却浪滚滔天。
她的脑子里,居然有两份记忆,一份是她自己的,38岁的离异女医生。另一份是个叫做孟繁西的,19岁的老三届兵团女战士。两份记忆都清晰无比,都是亲身经历,一时间竟有些叫不准自己到底是谁了。
齐霁放在身侧的手,使劲掐了一把大腿,不疼。
——全是棉裤。
她又用指甲抠了一下拇指,嘶,真疼!
不是梦,火炕的热力烘得她后背一面都要熟了,棉裤里全是汗。
在车厢里醒来,大脑一片空白,这次,脑子里满满当当,塞满了这个叫做孟繁西的女孩的怨念。
齐霁确定了自己是三十八岁的女医生,至于灵魂怎么跑到这个处于六八年的十九岁女孩身体里,她不清楚,也不想整理那些糟糕的记忆,于是翻身爬了起来,“刘文静,你能给我一杯水吗?”
刘文静惊奇地看着她,“你真是睡懵了,咋这么客气了?”嘴上说着话,人已经快速下了炕,从暖壶里倒了半缸子热水,端了过来。
“谢谢。”齐霁接过杯子,下意识道谢。
“谢谢。”刘文静学着她的腔调说话,然后就咯咯地笑起来。
“笑什么呢,孟繁西醒了吗?”宿舍门开了,走进两个女生,看到齐霁坐在炕上,都问候她,“孟繁西你好点儿了吗,昨天可真吓人啊,幸亏咱们是分到团部的,有军医给你打了针。”
齐霁勉强笑笑,“我好多了,谢谢你们关心。”
“客气啥,咱们都是战友。”两个女生摘了围巾,露出年轻的面孔,可齐霁却叫不出她们的名字,只能又尴尬地笑了一下,低头喝水。
“哎李丽新,不是说今天有欢迎会吗,还要给咱们做好吃的,咋没动静呢?”刘文静问。
“不道啊,没听见杀猪啥的,别是又蒙咱们吧,他们上咱们学校宣传的时候,说这里万顷良田,绿树成荫,大砖房,大食堂,又说虽然是半军事化管理,有点严格,但吃得饱,穿得暖,还有工资拿,还说只招收优秀学生,咱们这才积极报名,第一批来下乡了,可你看,昨天到现在,吃的都是白菜土豆,连个肉星儿都没有!
骗人!虽然是冬天,没有绿树成荫,可也得有树吧,就那么几棵干树杈子,还有这炕明显是刚搭的,咱们要早来两天,恐怕这炕上抹的泥巴还没干呢!咱们都受骗了!”李丽新的牢骚不是一般的多。
“你小点声,让指导员听见又得批评你!”
“批就批,我不怕!”说是这么说,声音还是压低了不少。
“你也说了,现在是冬天,哪来的绿树,等春天到了,不就有了!”另一个陌生女生低声说,“咱们有火炕就不错了,我听说他们男生那边,宿舍的炕还没盘好,屋里和好的泥巴都冻硬了。昨天他们是挤到别的宿舍睡的,八个人的炕,硬挤了十五个人!”
刘文静点头,“我觉得孙志宏说的有道理,现在十冬腊月的,哪儿也没风景看啊,咱们到这里虽然艰苦了一点儿,可也比一直在家里待着,没着没落的强!”
“哼!早知道我就去当兵了!”李丽新说。
“说得好像你想当就能当似的,女兵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咱们进兵团的政审都那么严格呢!”
。。。。。。
三个女生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齐霁脑子凌乱,恹恹地重新躺下,孟繁西的体质还不错,只是有些寒气在身,小肚子和脚丫一直都是凉的,齐霁想到车上受的寒,叹口气,翻了个身趴在炕上,肚子很快热了起来,很是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