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像一群突然闯入的、色彩缤纷的候鸟,瞬间填满了这条原本寂静的走廊。
“快点快点,换衣服去!”
“哎哟我的头饰快掉了!”
“刚才那个动作你看见台下反应没?笑死我了!”
聒噪的声浪扑面而来,瞬间淹没了林予冬试图穿透过去的呼唤。
他被这股突如其来的人潮硬生生地阻挡住了脚步。
一个抱着巨大羽毛道具的女生差点撞进他怀里,他不得不狼狈地侧身避让。
刺目的彩衣和晃动的人影组成了一道流动而喧闹的屏障,将他与前方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彻底隔开。
他焦急地踮起脚尖,目光拼命地试图越过攒动的人头、晃动的彩色羽毛和亮片,去锁定那个正在走上通往礼堂内部台阶的身影。
就在江见夏即将踏上台阶最高一级,伸手去推那扇厚重的隔音门时,她似乎被台阶绊了一下,脚步有一个极其微小的踉跄。
她下意识地抬手,飞快地在脸颊上擦了一下。
那一瞬间,台阶上方悬挂的、为后台人员指示方向的一盏功率极小的白炽灯,吝啬地投下了一小片极其微弱、近乎惨白的光晕。
就是这一点点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抬起的手背掠过脸颊时,那转瞬即逝的、一点异常的光亮——一点被那微弱灯光瞬间照亮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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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滴冰冷的露珠,在黑暗中骤然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林予冬所有的动作和呼喊都僵住了。
他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像,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扇厚重的隔音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将她单薄的身影和那抹刺目的泪痕,彻底吞噬进礼堂内部那片喧闹的、与他隔绝的声浪海洋里。
隔音门沉重的闭锁声,如同一声闷雷,最终砸落在林予冬的心上。
汹涌的人潮依旧喧闹着从他身边流过,带着演出后的兴奋与疲惫,彩色的羽毛蹭过他的手臂,亮片反射着走廊顶灯惨白的光,晃得人眼花。
那些笑声、抱怨声、道具碰撞的叮当声,此刻都变成了模糊而遥远的背景噪音,被一层无形的隔膜阻挡在外。
他站在原地,走廊里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沉地压在他的肩头,渗入骨髓。
刚才捕捉到的那一点微光下的湿痕,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一个挥之不去的、带着剧痛的印记。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疲惫感,混杂着尖锐的刺痛和一种近乎荒谬的茫然,像涨潮的海水,瞬间将他从头到脚彻底淹没。
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用力地抵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那里正传来一阵阵沉闷的钝痛,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里面不断冲撞。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两个人,明明都在承受着分离带来的、如同钝刀割肉般缓慢而持久的痛苦,却还要固执地守着这条看不见的界限?
他清晰地记得分手那晚,八角亭冰冷的石凳,昏黄灯光下她苍白如纸的脸,和那双盛满了巨大痛苦却死死紧闭、拒绝吐露一个字的嘴唇。
她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像背负着一座无形的十字架,沉默地转身离去,留给他一个在夜色中颤抖的、单薄得令人心碎的背影。
每一次在走廊、在食堂、在拥挤的楼梯转角,那无数次短暂而仓促的交错——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目光投向虚空,或者死死钉在脚下的地砖缝隙上。
可眼角的余光却像是不受控制的雷达,贪婪地捕捉着她的一切:她是不是又瘦了点?眼底的青色是不是更重了?走路时微微低垂的头颅,是否也像他一样,被一种无法摆脱的沉重压着?
每一次错身而过,空气里残留的那一丝极淡的、属于她的洗发水清香,都像一根细小的针,在他心上扎出密密麻麻、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伤口。
他以为自己够痛了,痛到麻木,痛到可以靠着那份“为她好”的信念继续支撑下去。可刚才台阶尽头,灯光下那惊鸿一瞥的湿痕,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他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
原来她也在哭。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在喧闹的缝隙中,在走上台阶的瞬间,她也会因为看到他和别人站在一起而仓惶落泪。
这分离,像一把双刃剑,同时刺穿了两个人。
他们都在流血,都在承受着这份迟滞而绵长的钝痛,两个人各自在深不见底的冰水里沉默地下沉、挣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