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城东边的兴庆宫内有一处湖泊名曰龙池,至于何以得名早已无实可考。
此处风景绝佳,环湖垂柳依依,虽名“兴庆宫”却非皇城禁地——只因勤政务本楼坐落于此,寻常百姓不得踏足,反倒成了达官贵族们的消遣之所。
湖边临时修建的码头边,一艘奢华游船上人影晃动。
内史侍郎杨汪、大将军史万岁、黄国公崔弘度、礼部尚书韦世康、御史台侍御史裴肃、大理寺卿赵绰、东宫詹事姬威外加五公子杨民行依次而座。
除了五公子杨民行外,在座的都是与东宫走得极近的权臣,今日齐聚一船,好似一个小型的朝会。
晨光初泄,湖水潋滟,湖中景色美不胜收,案上美酒果蔬、佳肴珍稀应有尽有,然而却无一人关注于此。
杨民行的道行与在座的各位相比不值一提,见众人老神在在模样,顿时忍不住放下手中酒杯,率先朝内史侍郎杨汪发问:“杨侍郎,陛下的车辇几时出宫?”
杨汪面含笑意,眼底的不屑一闪而过:“五公子稍安勿躁,陛下此次是微服私访,随行只带了陈公公、云真天师和苏恊几人,又是轻骑简行,理应等不了多久便有消息传回……”
杨民行随行拿起一颗果子塞进嘴中,口齿不清地讥讽道:“对付一个司隶台别驾居然如些大费周章,依我看,诸位上官也太过小心了。”
侍御史裴肃闻言眉头微皱,忍不住摇头反驳道:“此言差矣!萧邢能执掌司隶台自然是深受陛下信任,再者此人智勇双全、消息灵通,想要扳倒他岂非易事?”
杨民行不以为然,将口中的果核吐出老远:“派人寻个机会一刀杀了便是,尽玩此虚头巴脑的诡计……”
“放肆!”韦世康勃然大怒,愤而起身,“萧邢谄媚事君,陷害忠良,激起民怨自有朝廷法度严办,岂容你在这里妄议?”
韦世康一向对杨素在朝中的专横多有不满,眼下又听杨民行口出狂言更是怒不可遏。
无规矩不成方圆,朝廷的内斗也有内斗的底线,暗杀这种事情则是红线,若是真如杨民行所言,那朝中岂不人人自危?
大理寺卿见韦世康动了真怒,急忙出来打圆场:“韦尚书息怒,五公子玩笑之言当不得真……”
“正是,正是。”黄国公崔弘度也出言附和,“几日前收到陛下准备私访的消息,盩厔县和周边的几县早已准备妥当,今日萧邢那厮定是难逃一死,诸位且耐心等等。”
正在此时,马蹄声急促响起,众人纷纷起身。
“报!”
史万岁的亲兵周延娴熟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陛下在盩厔县外偶遇逃役灾民七百余人……”
“陛下是何反应?”史万岁急急追问。
周延擦了擦额上的汗滴,小心答道:“一言未发,催马进了城。”
杨汪喜上眉梢,捋须含笑:“陛下素来爱民如子,如今天下太平却有流民,只怕这怒气……”
船上众人心领神会,场上气氛为之一松。
史万岁端起身前美酒递到周延手中:“速速再探!”
周延也不客气,一饮而尽后换马离去。
“萧邢府上的事可曾安排妥当?”侍御史裴肃突然望向角落的东宫詹事姬威发问。
姬威平日趾高气昂,与这帮真正大佬挤在一处自然是战战兢兢,听到裴肃发问,急忙起身答话:
“乐安郡公府本是所属东宫,陛下赏给萧邢时,下官便赶在交割之前,连夜安排人将十五万贯钱和孙少监的书信埋入后院中……”
“甚好!”裴肃满意地点点头,“只待孙少监一死,萧邢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清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