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先生隐忍蛰伏多年,所为岂止苏既明一人?平叛当夜,他费尽心机,只为夺走这虎甲铁骑的兵符!
这盘棋……究竟始于何时?
又将于何处终局?
张秉用……
好一个当朝首辅!
许舟沉默地看着虎甲铁骑如冥河之水灌入城门,铁蹄踏碎青石板,发出沉闷的雷鸣。面甲下凶戾的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他原以为已窥破棋局一角,此刻却觉那棋盘之下,张秉用的图谋如深渊般不可测度。
纥石烈志宁猛地勒转马头,声音斩钉截铁:“神弓营断后!马槊营开路!转道西城门!”避其锋芒,非惧战,实为求生。若陷于此地与虎贲缠斗,狼骑军必成瓮中之鳖!
调转的马头尚未冲出十步,前方烟尘中,两骑并立,堵死去路!
荀羡、左横江!
二人身后,是浑身浴血、甲胄残破却依旧列阵的边军残部,以及沉默如山、甲胄厚重的象甲卫!
边军步卒眼神疲惫,却无一丝退意。有人一只眼被血糊死,仅剩的独眼死死钉在狼骑军身上;有人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重新攥紧了卷刃的刀。
纥石烈志宁一怔,随即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碾过去!”
狼骑军马槊营再次夹紧槊杆,战马嘶鸣,蓄势待发!
荀羡猛地拔出佩剑,剑身狠狠拍击胸前铁甲,发出金铁交鸣的怒吼:“高平边军——何在?!”
残存的边军挺直脊梁,声浪撕裂空气:“在——!!!”
“可有胆寒者?!”
“无——!!!”
“杀——!!!”
荀羡一夹马腹,率先冲前!
“披甲!执戟!戍边!”
“敌寇!头颅!饮血!”
粗粝如高平黄土的战吼再次炸响,这一次,它不再戛然而止。
面对汹涌而来的铁骑洪流,残存的边军老卒不退反进,如同扑火的飞蛾,悍然撞向冰冷的马槊。
“噗嗤!”
一名老卒被丈八长槊洞穿胸膛,身体被巨大的冲力带飞!他身后的同袍面无表情,踏着血泊,瞬间补上缺口。
又一人被槊尖刺穿肩胛,那老卒竟不闪不避,任由槊杆贯穿血肉,顶着撕心裂肺的剧痛,硬生生向前挪动数步,挥刀斩向马腿!槊太长,刀太短,终究未能及身。
但无妨。
一个倒下了,十个补上。
层层叠叠的血肉之躯,只为在这条西撤的路上筑起一道迟滞死亡的人墙,为身后那支黑色的虎贲,争取片刻时间。
狼骑军见前路堵塞如铁,当即拨转马头欲寻他路,然而另一条巷口,同样堵满了沉默挺立的边军残兵。
任敖身处狼骑军中,怔怔地看着眼前炼狱般的景象。
一个声音如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正是午后那老卒粗粝的奚落:
“京爷没睡醒呢吧?战场上哪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拿命填!”
刹那间,任敖如遭雷击,浑身汗毛倒竖!仿佛一道无形枷锁被这血淋淋的现实生生劈开!
“敌寇……头颅……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