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页墨色均匀,没有一点差别。这样厚的一本书从头抄到尾,中间要多次添水研墨,墨色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到这样均匀一致。”
周时又指着书页上的字给温清宁看:“郡君再看这册书上的字,墨色油亮,没有晕染,用的不是常用便宜的松烟墨而是上好的油烟墨。油烟墨自桐油和麻油中提取,加入鱼胶或者鹿角胶,再添上防止虫蛀的香料制成。油烟墨多用于宫廷佛经典籍,寻常书还用不得这个。”
温清宁恍然:“今日还真跑对了地方,幸好遇到大郎君,要不然真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不过是术业有专攻,我们跟着东家做这纸笔生意,比外行要多知道些。”周时说道。
温清宁看着满屋子的书籍,心中一动:“这万卷斋想来应该是长安城书籍最全的地方了吧?”
“最字不敢当,民间书肆再如何也比不上宫中的藏书,再者还有个书林在。”周时笑道。“不过一般的书我家都有,就算没有,只要说的出书名,着书人,我们东家外出进货时也会留心帮着找寻,就是价钱贵些。”
温清宁挑眉:“那话本呢?我前几日去一个陆姓友人家做客,他家中藏书颇丰,其中话本更是齐整,连好多年前的话本都有。”
“姓陆?”一个经过的伙计听到这个姓氏停下脚步,“小娘子说的莫不是陆思忠陆郎君?”
“你认得?”周时问道。
伙计点点头:“往前几年,陆郎君是咱们这儿的常客——那会儿管事还没来。每个月陆郎君都会过来买一批书,除了话本,还有一堆游记杂谈,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买话本。就是后来家里败落,买的没那么勤了,但隔上几个月也会来上一回。
“陆郎君画画得好,每次来都会带上几幅画让我们帮忙寄卖,卖画的钱会拿出一半换成话本。不过自打周老夫妻去世后,陆郎君就不来了,后来听说过了科举当官去了。”
提起一个老客,伙计不由得有些唏嘘:“陆郎君人除了有点奇怪,人其实挺好的。”
“奇怪?”温清宁问道,“怎么奇怪?”
伙计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先望向周时,待后者点头后才开口回答。
“陆郎君每次来买书,同样的一本书都要买两册。”
温清宁又问:“你可有问过他原因?”
伙计摇头:“不打听客人的事是咱们店里的规矩,当然客人要是愿意说,咱们也得听着。”
温清宁追问:“那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事?他自己的事?”
伙计抿嘴想了想说道:“陆郎君很少说这些,他好像一直都不高兴,每次见他都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倒是常让我说些听来的闲话,尤其爱听白掌柜的事。”
“哪个白掌柜?”温清宁刚一问完,灵光乍现,“难不成是西市乐器铺的白掌柜?”
伙计震惊:“您也爱听他的事?”
温清宁感叹地“啊”了一声:“我只晓得白掌柜做得一手好乐器,又会谱曲又会作词,旁的还真不知道。你与我说说?”
伙计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白掌柜可风流了,今日给这个娘子唱曲,明日给那个郎君弹琴,身边人三五日就要换上一回……”
温清宁听得直眨眼睛,这还是自己认知中那个清高爱面子的白掌柜吗?他不是一颗心都挂在杜裁身上?
“白掌柜是这样的人?我怎么听说他为人甚是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