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真吓人!难怪天天戴着帷帽!”
“柳家这庶女,本就够晦气了,还破了相,啧啧……”
“撞上大理寺少卿,这下有好戏看了,大理寺少卿最厌恶这等……”
窃窃私语如同细密的毒针,从四面八方扎来。
柳月璃身边那个叫小荷的丫鬟,一张小脸吓得煞白,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帷帽,抖得筛糠似的想往小姐头上戴。
声音都带了哭腔:“小、小姐……帷帽快戴上……”
柳月璃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任由小荷慌乱地摆弄。
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头始终低垂着,仿佛已经被那些目光和议论压垮。
只有离得最近的裴寂,能看到她紧紧攥在身侧的拳头,还有那截露在袖子外细得伶仃的手腕,正绷得死紧。
裴寂缓缓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负在身后,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袖口冰凉的云纹锦缎。
“大理寺少卿……”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擦着冷汗,诚惶诚恐地挤上前,腰弯得几乎要折过去,“奴才该死!没约束好下人,冲撞了裴大人!裴大人您大人大量,千万别……”
裴寂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的视线只停留在柳月璃身上,极其短暂的一瞬,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随即,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
“走。”
声音不高,却带着威压,像一块寒冰砸进沸水里。
周围的议论声再次诡异地低了下去。
他身后两名腰佩长刀的侍卫立刻上前一步,隔开人群。
裴寂一拂袖,再未看柳月璃一眼,径直从她身侧大步走了过去,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那风拂过柳月璃的脸颊,吹动她散落的碎发。
她依旧垂着头,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直到那玄色的身影消失在游廊尽头,她才抬了抬眼帘。
长长的睫毛下,那双刚刚还盛满惊惶的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光。
如同暗夜里倏忽划过的星子,带着点疲惫,又藏着点如释重负。
小荷终于哆嗦着把帷帽给她重新戴好,厚重的纱帘垂落,重新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线。
“小姐……”小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们快回去吧……”
柳月璃隔着纱帘,最后望了一眼裴寂消失的方向,轻轻吸了一口气,那气息似乎还有些不稳。
她伸出手,隔着衣袖,轻轻拍了拍小荷扶着她胳膊的手背,声音低哑:
“嗯,扶我回去。”
……
大理寺少卿府的书房,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紫檀木书案后,裴寂靠坐在宽大的椅子里,手里捏着几张薄薄的纸。
烛台上的火焰跳跃着,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映照得半明半暗,那份冷硬越发显得迫人。
纸上的墨字清晰地写着:柳府庶女,行三,生母早逝。父柳文柏,工部员外郎。嫡母张氏……不受重视,处境艰难……右脸伤疤,据传是两月前意外被花架所砸,锐物划伤……
“呵。”
一声短促的冷笑从裴寂喉间逸出,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